大阿哥虽被圈了起来,可儿女们的婚事一样是在进行的,他没犯事的时候,前面两个女儿也嫁得很好,虽说是往蒙古去了,可台吉也是分有权没权有势无势的,大阿哥的嫡长女,嫁的就是科尔沁的台吉。
但自打大阿哥被关,就断断续续传来大阿哥家的大格格身子不好的消息,皇太后跟后宫几个主位都赐了药材带了慰问过去,上一回传过来的消息,那位已经起不了身了,如今不过是在拖日子,她才二十出头,连个孩子都没有呢。
似大格格这样的心xing身体,嫁往蒙古等于要了她的命,周婷并不想管,可胤禛此时正是努力表现的时候,前头太子惹出这样的事来,等康熙回京了,瞧见政事井井有条,自然更高看胤禛一眼。
为了叫胤禛一心政事,周婷倒不好再当个甩手掌柜,本来结亲退亲这样的事就是当家主母cao办的,她怎么也推脱不掉。
大格格得着了信儿就病了,心灰意冷的连药都不肯喝,栋鄂家的二少爷同她定亲有两年多了,一直殷qíng备至,四时节礼都置办的漂漂亮亮的往府里送,她原还想着今年笄礼,也不知道会送些什么来。
再没什么比得夫家看重来的给闺阁女儿长脸的了,戴嬷嬷在时一直说她是好福气,早早定了这么个未婚夫,虽不是家里的长子,可她身份贵重,婆婆跟那个前头进门的妯娌也不敢拿捏她。
她满心满眼的盼着有一日能出嫁,出了嫁就是出了头,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她先是哭,复又怨起来。
这个人选是胤禛给定的,上一世大格格嫁的那个那拉氏,这一回没瞧中大格格,胤禛这里刚露了个意,那头就已经透出给儿子定亲的意思来。既如此胤禛只好作罢,眼看胤禛的地位越来越高,那拉家也不是没后悔过,可是这些年下来却是真个已经定了亲,心里也明白依着雍王心xing往后是再不用肖想他家的女孩儿了。
这个栋鄂家的男孩儿还真是胤禛花了心思挑出来的,他不yù给大格格挑个能gān的丈夫,也不能是家里的长子,只为了防着往后得用起来,来给弘昀弘时铺路,中庸些平常些便罢,只要老实过日子,他总不会亏了自己的女儿的,哪里知道他竟这样短命!
胤禛总归有几分愧疚在,周婷不yù他cao心,自己把事给担了起来,听闻她不肯吃药,眉毛一拧搭了翡翠的手往她院子里去。
一进园子就看见小丫头拿了杆子正在沾知了,见了周婷赶紧放下东西垂手贴了墙根儿行礼,周婷一路往屋子里去,丫头婆子见了她带足了十二分的小心,往前走了许久,那群丫头还立在那儿不敢动。
翡翠扶了周婷的手,冰心早早打好了帘子,园子里头花木多,才刚入了夏,就挂起竹帘来,门边两处还安了香炉,搁了冰片薄荷叶熏着,不叫小虫子飞进来。大格格病了畏热,可又受不了冰,就安排了两个小丫头轮流给她打着扇。
周婷原没打算叫她起身行礼,可她连个样子都不作,周婷就挑了眉头,钱嬷嬷本来坐在炕边,早早立到门边迎了周婷,不住往绣chuáng上打眼色。
翡翠抿了嘴儿,珊瑚蜜腊都皱起了眉头,周婷摆摆手:“大格格身子不好,便不用起身了。”说得大格格身边侍候的丫头脸上一红,钱嬷嬷更是扯了嘴角赔笑,周婷心里一哂,真是个拎不清的,以为头一回婚事靠了胤禛,第二回还有这样的运气不成?
两个小丫头让开chuáng边的位置,玉壶给调了玫瑰蜜来,周婷啜了一口,才胎眼往chuáng上望去,大格格本来就瘦,刚经了一场病,还没养回来呢,再加上一场,更由得弱相。这样瞧上去真是同她母亲一点也不像了,李氏艳丽丰美,到病入膏肓了才瘦得脱了相。
大格格脸儿煞白,从薄被子里头伸出来的手指节突起,眼睛里藏着万般委屈,看一眼周婷泪就顺着脸颊滑到枕头上。
周婷见着她这付模样不知怎的想起年氏来,当初拿了她跟年氏对比的时候,周婷心里还觉得对不住她,很是拿东西补偿了她一回,如今却是瞧见了就厌气:“你们格格这几日进得可香,睡得可好?”
冰心赶紧立上来回话:“今儿早上进了小半碗燕窝粥并两筷子玉兰片儿,昨儿夜里说叫蝉闹得慌,今儿才吩咐下去把蝉全给沾了。”
周婷点点头,转身拍了拍她:“不须着急,事儿已经在办了,我跟你阿玛已经有了打算,你只顾着把身子养好就成。”
钱嬷嬷赶紧笑着凑上来:“格格还不赶紧谢谢福晋,万事有福晋担待着呢,格格只养活身子要紧,可别再犯愁啦。”
周婷转过脸来,抬眼在丫头脸上扫了一回:“你们格格心思重,可别由着她,不许点灯熬蜡的看书绣花,免得伤了jīng神,若再有个不好,前头山茶茉莉就是榜样!”说着斜了钱嬷嬷一眼,钱嬷嬷也知道是在说她,万幸周婷还给她留了脸面,没当着丫头的面拿也比戴嬷嬷,那可是给赶出园子的,一辈儿的老脸都没了。
那头钱嬷嬷尴尬自省,这头周婷却似了了一桩心事,大格格心里怎么想的她且管不着,往后定亲的事也是胤禛在管的,是嫁到蒙古去,还是找个门户低些的人家都只随他,周婷是再不沾手了。
周婷手一伸,翡翠赶紧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大格格眼泪都忘了流,怔怔的望着周婷,周婷却没看她,转身出了房门。
丫头们从她站起来就曲了膝,冰心玉壶两跟跟在钱嬷嬷身后送她出了门,一回屋就见大格格躺在chuáng上望着门帘,泪流得更凶了。
冰心玉壶两个对望着叹一口气,走上去一左一右的安慰起她来:“格格不须多心,福晋还是为了格格着想的,那家,非得退了不可呢。”大格格心知她们说的对,却只把身子扭过去,脸向里不去看她们。
钱嬷嬷见她这样冷着声儿开了口:“格格这时候可万不能耍小xing儿,这要是慢了一步,往后格格的终身可就难办了。”
大格格抖着肩,咬了被角呜咽,心里直叹自己命苦,差一点哭得背过气去,钱嬷嬷眉毛一皱:“刚福晋是怎生吩咐的,还去开解格格!”
连哭都不叫她哭了,丫头们怕被赶出去,钱嬷嬷也怕闹个没脸,齐心合力劝住了大格格,哄着她吃饭喝药,听见她一点儿哭声,就拎了鹦鹉采了鲜花来逗她高兴,初时她还说两句“刚生了丧气事,不宜欢笑。”日子一长就又开始忧心退亲之后的路要怎么走,倒把之前那个给淡忘了。
大格格也不是笨的,知道自己的亲事全栓在胤禛身上,拿了软缎做了双袜子,想寻着机会进给胤禛,也好叙一叙父女天伦,总归不能让她嫁往蒙古去,谁知道连着好多天都见不着胤禛的面。
太子那事儿是胤祯递消息过来的,里头还有十三的笔墨,直说太子事发,哪个事发,彼此心照不宣。
康熙早就知道太子有些荤素不忌,只要不伤了身子,他也并不管束,这些事不能提,一提就成了丑闻,是以一直只作不知。
知道是一回事,看见了又是另一回事,太子自以为做得隐秘了,他身边那些容貌姣好随他取用,一起了火,就拿这些人来散,倒比姬妾更便宜些。谁知道会叫康熙给撞上,当时气得手指头都在抖。
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太子还来不及披衣,康熙就一脚踹在了他身上,那另一个自然没活过一刻钟去,不仅如此,太子身边但凡长得好些的,全部被拉了出去杖毙。
胤禛这几日天天呆在宫里连轴转,康熙正在火头上,太子已经叫他一脚过去躺在chuáng上静养,不好再当着外官的面申诉太子,只好朝下头人撒气,他一路过去自然要问当地民众生活如何,最关心的莫过于柴米油盐这类小事,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很知道下头那些只要吃得饱,就不会乱。是以每到一地就要问明当地米价,也不是没有外官想要弄虚,可又怎么瞒得过去。
这些日借着太子的火,康熙很是斥了两个官员,又写了旨意送往京城,叫胤禛究查米价,若是去岁灾年,那来年米价上涨也就罢了,偏偏连着两年江沪等地皆是丰收,米价该同往年持平才是,却偏偏涨了许多,一石小米直涨了到一两二钱。
胤禛已经连着两日没回圆明园了,周婷打发人往宫里送了一回衣裳一回吃食,胤禛传信回来报了平安,等第三日上才回到家来。
看着就是几日没休息好的样子,周婷赶紧叫人放下了厚帘子,把日头遮了去,胤禛抬手揉揉额角:“还有几桩事没理完呢。”
周婷捉了他的手:“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不趁着年轻保养,往后可怎么办?就睡一个时辰,等时候到了,我叫醒你就是,定不会耽误了事儿的。”
她一面说一面指派了丫头点上了安神香,把胤禛按到罗汉chuáng上,自己拿了个玉锤子,一下下轻轻给胤禛敲打肩膀。
胤禛是累极了的,人却还亢奋,连着好几夜没睡,此时闭了眼睛也睡不着了,周婷握着他的手安抚他,放柔了声音:“这几日可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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