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她就知道胤禛打着这个主意!见她不出声,胤禛捏了捏她的手指:“我统共就这两个嫡女,嫁在此地也不算远了,京中设一公主府,出了嫁也有半年住在京中,比寻常人家的女儿已是好的多了。”
周婷也知道胤禛考虑的有道理,话头还没起就又被胤禛截住了:“糙原上再苦也苦不到她头上去,若是二妞如大妞一般,我也不会做这个打算了。”他这么些年也还跟在府中一样,在周婷面前从不曾用过“朕”字,平和的一如世间所有寻常夫妻。
周婷听了默然,女儿总是要嫁出去,只没想到这样早就开始打算起她们的终身,周婷勾着头去看二妞,茫茫糙原上只能看见一个小点,背着落日黑墨墨一团,那姿态却是昂扬的。
她比如今世间所有的母亲都更担心一点,若女儿的丈夫更偏爱小妾,大妞二妞要怎么办呢?公主十七八岁才嫁,驸马怎可能没通过人事,那些家里从小跟到大的丫头,qíng份可不就跟那些皇子侧室一样么?正妻成了后来的第三者,她怎么舍得女儿吃这样的亏。
周婷张了张嘴,轻轻叹息一声。胤禛还不明白她忧心什么,只握了她的手:“若不是人品出众,我又岂能瞧得上眼?”
“我哪里为着这个。”她睨了胤禛一眼,把那些话又咽回肚子里,胤禛奇道:“不是为了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有些话能跟女儿说,却不能跟丈夫说,真论起来倒像是在编排他似的,周婷打定主意不叫胤禛知道,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在这里十岁的女孩儿已经成熟到可以谈论婚嫁的年纪了。
夜里有一场饮宴,这是胤禛当了皇帝之后头一次出巡塞外,蒙古各部的台吉都赶了过来,听闻队伍里还带着皇后,更是把自家福晋一起带了来,就算求娶不到公主,也可以盘算一下阿哥们的婚事,特别是到现在还没定下来的弘时阿哥。
周婷知道这是重要的外jiāo,她把这些台吉们的家世背了个滚瓜熟,提起他们的妻子就能想起上一代的联姻跟下一代的婚事。台吉的福晋们同京里所有的大妇们一个样子,见着了大妞二妞两个就可着劲的夸奖,礼物一样样的往上递。
二妞虽还懵懂,大妞却已经有点知道这些福晋们的意思了,扯了妹妹的袖子,忖着周婷的脸色才敢收下来,对她们的夸奖也是八风不动,倒让原本是看上地位才攀扯的福晋们存了几分真心。
大妇们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要料理,不能呆得太晚,胤禛前头的宴还没散,女人们这里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周婷才刚换了衣裳,珊瑚就附在周婷耳边:“白日里跑马的时候,格格磕了一下,不许人说,粉晶才从奴才这儿拿了药油。”
周婷立时去了两个女儿的帐蓬,二妞正赤了两条腿让粉晶给她推揉,见着周婷来了匆忙拉过毯子想把腿盖起来,周婷嗔她一眼,掀了毯子细细看她的腿,见只磕着 了一块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点着二妞的脑门:“多大了还这样没有轻重,还敢叫下人瞒了我!你别盯着粉晶,这才是好奴才呢!”
粉晶本来战战,听见周婷夸奖她才缩了脖子,继续使力给二妞推揉起来,脸上虽没露出笑意,耳廓却红了。
二妞气呼呼的,却也知道粉晶是为了她好,扭着身子躲进周婷怀里:“我哪里是瞒着额娘,连皮儿都没破呢,算什么伤呢。”
“还敢跟我弄鬼,幸好不是从马上摔下来,万一伤着了骨头有你苦头好吃。”周婷打定主意不再让二妞去跑马,二妞瞧着她脸色不对一脸沮丧:“我就怕告诉了额娘,就不叫我跑马了,好容易来一回糙原呢。”
周婷见她这付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先软了一半,大妞从左边的小帐里头走过来点了她的鼻尖儿:“作这个可怜样儿给谁瞧呢,要是我,再不许你出帐门儿,瞧你老不老实。”
大妞板起脸来倒比周婷胤禛更管用,二妞在姐姐面前立马耷拉了脑袋,嘴里小声吱唔:“若不是察尔哈来扯我的马头,我再磕不着的。”
一句话让本来就担心女儿被人骗的周婷紧张起来:“这是哪家的小子,让你阿玛罚他去!”二妞先是死活不肯说,最后在母亲跟姐姐的bī问下才吐露出来。
她从小jīng怪,也不是个傻的,见那么些人围着自己时时殷qíng,就跟在圆明园中一般,心里先不喜起来。跑了两日愣是撒不开腿,到哪儿都有一群人跟着,小跑上几步就有太监过来一口一个主子的阻了她。
二妞眼睛一转寻着了机会,偷摸的穿着葛色骑装早早起来往远处跑,这才把几个等着围截她的台吉之子给扔到后头。
她身边跟着的下人不防她一下子使力,边上又不再有七八个台吉之子带着家奴围绕,冷不丁竟被她冲了出去,二妞骑的马当然最好,发力奔跑一会儿就没了影儿,哪一个敢立时就往上报,寻了小半个时辰找到她的时候全都齐齐松了一口气,牵了马绳再不敢让二妞自己骑马。
二妞穿得朴素竟被人错认了,那人比她矮上半个头,见她的马好要同她比脚力,二妞从不怕生,跟出笼的鸟儿似的一路飞奔,若不是那小孩子帮着扯一下马笼头,她差点儿真的摔出去。
周婷一听那人比二妞还要矮上半个头这才定下心来,吩咐人从此把她看严了,狠狠拍了二妞的手掌心,摸着她的手都粗了下了狠心:“可不许出去了,再胡闹就叫人拴了你。”
有了姓名还有什么打听不到的,知道察尔哈比二妞小了两岁,周婷这才彻底放心了,也不好胡乱就赏赐下去,只好按下不提,等到围猎的时候让胤禛称赞两句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英姿非凡,赏了他一柄弓一把刀。
等他上前来谢恩的时候周婷睇了一眼抿着嘴儿笑起来,还没长开的男孩子,一团孩气,那把刀本就是赏人用的,嵌了珠玉宝石格外富丽,半挂半拖的吊在身上倒比他的人看着还重,他竟能一手挽弓一手拖刀,自己把东西拿回去
“这孩子倒有力气。”二妞像模像样的坐在周婷身边,看见熟人嘴里哼了一声,大妞跟周婷一般远远望一眼,知道是帮过二妞的还夸奖了他一句。
二妞见察尔哈神色极了,满脸不愤,知道这一回额娘再不会放她出帐门了,撅着嘴:“阿玛都没给我刀呢,”说着合起粉拳捶了下:“来年看是谁赢。”二妞再娇 也知道若不是察尔哈那一下,自己早就跌出去摔断了腿,又觉得他能在飞奔的马上还过来拉她的马笼头很是了不起,好胜心一起把眼儿瞪得大大的,把那个瘦小黝黑 的身影牢牢记在心里,打算将来找回这一场来。
周婷正待再夸一句,翡翠执壶给她添了杯奶茶,借机压低了声儿:“和恪公主昨儿夜里滑了胎,消息刚送过来。”
周婷细眉一皱就又松开:“带两个随队的太医过去,你跟着跑一趟,仔细问问是怎么一回事,该备的都备齐了。”
大格格的公主府并不远,翡翠却到夜里才回来,一脑门子的汗,急赤白脸的去寻了周婷禀报。围猎之后必有一场饮宴,趁着前头没散翡翠赶紧凑到跟前。
大格格嫁的这个人并不差,虽是按着宗女的例来挑的丈夫,既然胤禛上了位,自然要抬一抬自己人,大格格生得纤弱,一派江南女子弱柳扶风的模样,才掀了盖头就把额驸看住了。
婆婆敬着丈夫爱着,开始的那三个月,真真是蜜里调油。周婷知道公主身边那些嬷嬷们有这样那样的手段阻着小夫妻不叫见面,就算不是为了大格格,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也把这规矩给废了,大格格跟丈夫婆婆就住在一处,日日厮磨,过了一段新婚甜蜜的日子。
坏就坏在新婚的新鲜劲过去之后的柴米油盐来,额驸比大格格大一岁,娶亲的时候都已经十九了,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屋里人,那些蒙古姑娘丰满健康,跟大格格比起来又另有一番风qíng,不可能因为娶了公主,就真的不要那些妾了。
大格格先还使着小手段来勾住丈夫,这一招倒是奏效过的,可无奈她自己身子骨不行,再尊贵也抵不过开枝散叶来得重要,眼看着小妾怀上了孩子,她这才急着摆 起公主的款儿来。那些个妾哪一个敢跟她别苗头。当今的女儿少,自然金贵,若不是早早定下来,这位公主不知要嫁到哪去,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敢跟她拧着来。
男人到底是男人,起初大格格不摆架子不提身份的时候,他想不到自己是高攀了,如今话头一起,再看着自己母亲待大格格恭敬,那些在外头受过的气发泄无门,立时就把妻子冷落下来。
大格格的身份摆在前头,他虽不敢过份,但冷落女人的办法有的事,大格格难道还能上表说丈夫不进她的房门?大格格似哑吧吃了huáng莲,有苦也无法对外人道,心 里一遍又一遍的后悔,若是生母还在许还能为她说上几句话,如今上首坐着嫡母,再让她比现在苦上一百倍,她也绝计不会吐半个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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