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茹仔细看了看自己摆弄的药材,都是常用药,怪不得量大,一次要晒几麻袋呢,平摊在宫里所有女人头上,全部煎成药汁都不够一人一口,只若是比照着娘娘们和有头脸的姑姑丫头们来算,才是够的。
药材都摊开后就暂时没事要做了,管库的人锁了库门,叫了大家伙去倒座房吃茶休息,众人围着桌子聊天的聊天,抹牌的抹牌,胡混了一个上午,吃午饭前才出来又用木推子挨个簸箕翻了一遍,看着没有问题了,才携手去后头吃饭。
吃过饭不敢歇息,即刻又回前头来,经过这些大架子时,有眼尖的丫头发现有人动过簸箕而叫了起来。
众人拥上去围观,发现四个架子中有两个被人动过手脚,六个簸箕的两味药材全部混在了一起,而且没有抹平,高高低低的堆在簸箕里,一看就知是仓促间弄的。
无人吱声,大家心底都晓得是怎么回事,有人惹了方姑姑生气要受罚了。
香茹也不吱声,大家怎样做她跟着怎样做,大家视而不见她也视而不见,只随着大家查看另外六个簸箕,这里面倒是没人动过。
不多会儿工夫,管库人把姑娘们叫进倒座房去休息,说是申初才收拾药材,只管放心大胆的来睡中觉,不想睡的回屋去拿了针线来做也是一样的。
姑娘们听了劝,齐齐进了屋,各找地方蜷着眯了一会儿,一刻两刻之后陆续醒来,吃茶的吃茶,聊天的聊天,篦(bì)头的篦头,做针线的做针线。
香茹也回屋去拿了针线来做,花样已经快绣完了,估摸着今明两天就能完成,此刻飞针走线忙得好不快活。
大家本是自顾自的打发时间,忽听外面院子有人喝呼有人哭泣,刺激到了众人无聊的心,却又不敢掀帘子出去看热闹,窗上糊着窗纸也看不到,只能耐心得等到外面好像没声了,倚着门边悄悄地掀了一点帘子偷窥两眼,见确实无人了这才大大方方地看。
院子中间这会儿多了一个年轻丫头,面色发白,站在一个药架子前伸着双手分拣药材,光看过去香茹觉得这姑娘好高,居然还比最上层簸箕高出半个身子来,跟着大家绕过去一看,才知道这姑娘站在垫脚的梯凳上。
细想也是,只凭她一人哪里够得着上层的簸箕,先前铺药时都是先把药铺到簸箕里,再四人平抬起稳稳当当地放在架子高处。
有人认出这丫头,上前与她说话,但那丫头并不理会,对方讨了个没趣,片刻又被自己这拨人围上,打听这丫头来历。
香茹凑过去听,才知道这丫头原来也是洒扫上的,后来调去前一进院子伺候姑姑姑娘们,今天被罚显然是做错了事,虽只混了两样药材,可毕竟有六个簸箕,不知这姑娘能不能在天黑前完工。
这事茜糙当初也是讲给自己听过的,只是如今亲眼看到,对心理又是另外一种影响。
香茹暗自提醒自己,千万要小心,别让方姑姑逮着错处也这样整她,要是多混几样药材,她不也得拣到天黑去?记得天黑后没拣完,还会有人拿着戒尺抽人玩的。
入门第36章那姑娘兜着裙子,把拣出来的药材放在裙子上,装满了就走下梯凳装入麻袋中,再站上梯凳继续分拣,就看她这么一直上上下下的。
到申初,库管叫大家出去收拾药材,重新装回到麻袋里放进库房中。
她们这一群人麻利的把六个簸箕都收拾完了,那个受罚的姑娘还在拣第二个簸箕。
香茹抬头看看天色,觉得以这姑娘的速度,要在天黑前完成,难度太大了,她大概能想象那个被罚分拣六味混合药材的姑娘是多么的可怜了。
照库管的要求,把整理好的药材和工具一一放回原处,香茹这群人就算完成工作,可以回去休息了。
才踏进院子,同行的那些丫头们呼啦一下散开,叽叽喳喳的跟相熟的姐妹聊起八卦,说的正是那个倒霉蛋。
人多力量大的好处很快体现出来了,消息在众人口中传了一圈,就有人站了出来,接过八卦的接力棒,给大家讲了点新鲜东西。
原来站出来的是跟那丫头同屋的姑娘们,说昨晚她一人躲在被窝里哭,把她俩吵醒了好几回,一晚上没睡安稳,现在来看,肯定是早就知道今天要怎样罚她才怕得哭。
这下大家好奇了,会是做错什么事要被这样罚。
当然这事就没人知道了,大家也懒得费劲去猜,有人另起了个话头,没几下工夫原先的主题立刻就偏得没影了。
香茹不耐烦再听下去,拉了天冬和麦冬回去绣花。
冬天天色黑得早,吃过晚饭后大家就开始忙着烧水洗脸睡觉,等到全院几十号人都收拾得差不多,已经是二更多了,忽见到个人掩着脸跑进来,飞快地窜进一间屋子就不出来了。
有眼尖的认出正是在前面受罚的那姑娘,同qíng的叹口气,转身就又各gān各的去了。
麦冬提着香茹的后衣领把她拎进屋去,叫她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想在药房里太太平平的,首要诀窍就是事不关己明哲保身。
香茹乖乖随她俩脱衣熄灯睡觉。
次日起chuáng发现半夜下了场大雪,气温骤降,天地一片银白,大家赶紧一起行动清扫积雪。
此后连续几日都是大降温,又是风又是雪,上午才打扫gān净的院落,下午一场白茫茫又铺了满院,药房虽发下来驱风散寒的药材让大家煎服,但还是有很多人冻病了,几乎每个屋子都有人因为发烧而躺在炕上,香茹隔壁屋更是所有姑娘都病倒了,全靠两边邻居们的照顾。
更不幸的是,天冬和麦冬也属于这病员中的一员,天冬发烧,麦冬见风咳得喘不上来气,两人都无法出门,成天呆在温暖的屋子里养病,而外面仍要照常gān活,方姑姑可没因为天气原因而减少工作量,于是擦洗两层楼的走廊门窗的重担就全部压在了香茹一人肩上。
香茹从来没用扁担挑过东西,这大冬天的学挑水真叫她吃了苦头,为了怕水泼得到处都是遇冷结冰,她两个水桶都只敢装半桶水。
先前三个人一起做都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全部弄完,现在只剩了香茹一人所需时间立马翻倍,又冷又冻,只擦了两个窗棱一双手就冻得没有知觉了,怎么哈气都没用。
这么冷的天医婆们都呆在她们暖和的屋子里,烤烤火、看看书、聊聊天、写写字,偶尔会出来走动的都是她们手下的徒弟们,去茶水房泡壶热茶,没人吃饱了撑着故意进进出出影响香茹等人gān活。
正蹲着在水盆里洗抹布,香茹眼角瞄到又有人过来,赶紧起身让路,这才发现来的人是茜糙。
但是茜糙没有表示出认得香茹的样子,就那么视而不见的端着茶盘走过香茹跟前,从前面的楼梯下楼去茶水房了。
香茹继续gān活。
好不容易擦完二楼所有门窗,香茹端起水盆下楼,又与茜糙遇个正着,她上楼,她下楼。
香茹本想再让一让,可茜糙却先退下几步,回到楼梯转角平台,仰起脸冲香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香茹,快下来。”
香茹走下去。
“把盆搁下,这个杯子,赶紧喝了,热糖水。”茜糙手上的茶盘上有一壶一杯。
香茹揭开杯盖一看,是一杯浓浓的红糖水,热气腾腾,甜香四溢,闻着隐隐还有些药味,不知道加了什么。
“趁热快喝,别让人看见。”
香茹上下左右打望一番,见暂时无人经过这里,立马双手捧起杯子。
冷僵掉的手摸到热杯子,感受到舒服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到身体上,在皮肤刚感到一点刺痛时,香茹已经顾不上烫嘴,连灌了好几大口糖水。
热乎乎的糖水下肚,感觉人好像终于活过来了一般。
茜糙负责望风,她竖起两只耳朵听着这楼上楼下的一举一动,这个楼梯口是去楼下茶水房的必经之路,何况天气越冷,人越要喝热水。
香茹刚把最后一口糖水含在嘴里,茜糙就瞄到楼下有人过来,同时香茹听到楼上也有人往这走,两人顿时变了脸色。
“哎呀,怎么走路的,看着点,差点泼我一身水。”茜糙急中生智,抢先发声。
香茹迅速的把手里的杯子侧倒放在茶盘上,同时端起水盆,仓促的动作让盆里的水dàng漾起来,就真的像是差点撞到人紧急停下的样子。
就这两三秒钟的工夫,两人完成了一出话剧,楼上楼下过来的人都没起疑心,甚至下楼来的那个小徒弟还做起好人来。
“茜糙消消气,别跟她计较了,这天冷路滑还要做事也够辛苦的,这不没泼上么,赶紧进屋去暖和暖和。”
“真是的,害我杯子都打翻了,又要跑一趟,做事仔细点。”茜糙瞪了香茹一眼,嘟着嘴上楼去了。
香茹端着盆子很使劲的冲刚才帮她说话的人点头哈腰,盆里的水随着动作幅度眼看就要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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