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晏博文偏偏说了个好字,还对邱胜说:“现已天黑,城门早就关了,可否容我在你们下处的外面,无论是马厩或是屋檐下暂避一宿?明日一早,定当离开。”
这……他居然还要跟他们厮混一晚?那要动起手来,恐怕就更不方便了。
邱胜忙去主子身边回禀,晏博斋当着外人,神色不变,还极其温和地说:“当然可以,只是马厩糙棚怎能住人?给他也安排一间客房吧,好好照看着,可别出了岔子。”
晏博斋扭头陪着那些司礼的官员离开了,心中暗自气闷,如此一来,就白白làng费一个绝好的时机,看来现在这个弟弟,可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他想要对付,还得多花点心思才是。
邱胜皮笑ròu不笑地打发了两个家丁去招呼晏博文,因得了晏博斋的吩咐,却也不敢造次。
在这京郊,有一座庄观,乃是皇家所建,专门用于达官贵族的停灵。让他们或是入陵寝,或是迁回老家前都有个停放的去处。yīn阳两宅修得宽敞无比,又有专人照看,极是便利。
晏博斋当然是高chuáng暖枕,自有好去处。晏博文只要有个地方安歇即可,即使是将他安排在最偏远的地方,也毫不介意。
到得夜半三更之际,听四下寂然,一条黑影悄悄地推窗跳将出来。
屋顶上已经覆着一层不薄的积雪,在夜色里白皑皑地反着光。
黑影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选择上房,然后几个纵跃,来到了上房门外,从后窗之中跳了进去。他身手极快,而且这么冷的天,众人不是在睡梦之中,就是围着火炉火炕,就是原本应该打更巡夜的仆役们,也要偷个小懒的。是以那黑影竟一路通行无阻,未遇任何阻碍。
温暖如chūn的房间里骤然带进来的一阵寒意,还是让那火炕上许久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的人立即惊醒了,“谁?”
话音未落,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道:“别嚷,是我。”
晏博斋心头大骇,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想努力显得更有气势一点,可咽喉被扣,声音仍是qíng不自禁的弱了下去,“你……你想gān什么?”
黑夜里,别的看不清,只有一双眸子仍是闪闪发亮的。
晏博文紧盯着他的眼睛,“我只问你一句话,爹娘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晏博斋脸一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哼,你凭什么来审问我?”镇定下来的晏博斋反而有恃无恐了,晏博文如果想要杀他早就动手了,这个弟弟,到底还是心慈手软的。想通此节,他反而咄咄bī人起来,“你都不是晏家的人了,有什么资格过问晏家的事?”
晏博文摇了摇头,“你错了,爹当年是把我赶出了家门,却没有把我从族谱之中除名,我姓晏,就永远是晏家的人。”
此话在晏博斋的心头勾起一抹极其不好的记忆,脸色更冷,“即便如此,那你也给贬为了庶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跟我说话?”
“我站在这儿说话不是因为我和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就算你我都不愿意承认,这也还是事实。”
“事实?那又如何?”晏博斋斜睨着弟弟,“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有真的把我当作你的大哥么?你不过是把我当作你身边的一条狗,一个可以任意使唤的下人而已你……”
晏博文突然松开了放在他脖子上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晏博斋怒了,“你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晏博文反将了他一军,“你最好声音小点,难道你想让人都来看看我们晏家兄弟是如何的反目成仇吗?我是没什么可在乎的,可你呢?”
晏博斋哑然了。
是的,他不能不在乎他现在位高权重,还得在朝廷之中树立他的光辉形象,他不能在明面上做任何有悖德行的事qíng。兄弟阋墙当然也是其中的一条。尤其他现在居于上位,而晏博文落在下风的时候。他更得保持自己的仪表风度,起码在有外人的地方,必须保持住。
晏博斋收敛了脾气,刚想说点什么,外头伺候的小厮却已经听到里头动静了,出言询问:“老爷,有事么?”
第388章我对你很失望
“没事。”晏博斋沉声应下,压低了嗓音,从牙fèng里对晏博文挤出句话来,“你要是识相,明儿一早就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了。”
晏博文拒绝了,很肯定地告诉他,“我会留下来,爹娘刚刚过世,就是为了守孝,我也会留下来。”他顿了顿,惨然一笑,“你要是想杀我,记得做得gān净一点,不要让人发觉。毕竟你是我的大哥,我唯一的哥哥。若是我们兄弟俩同时死了,咱们晏家,就真的绝后了。”
晏博斋丝毫未见动容,反倒眉毛一挑,“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手足相残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你要是想做的话,我也得提醒你,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这个分量哦,对了,还有你身边的那些朋友,听说他们对你都很不错……”
“你不要动他们。”晏博文蓦地转过身来,揪着他的衣领,愤怒了,“我们家里的事qíng,不要牵扯到旁人。”
“着急了?害怕了?”晏博斋眼中的寒意更深,“那就要看他们会不会多管闲事了,还有你,我的好弟弟。”他抬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面颊,威胁着,“会不会做人了。”
有那么一会儿的工夫,晏博文确实有了杀人的冲动。
可是,他在紧急关头刹住了,犯过一条人命之后,这些年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赐予了他近乎完美的自制。
晏博文松了手,“大哥,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信这世上还是有公道的。我对你,很失望。”
他循着来时的路,走了。
门外又适时响起了敲门声,“老爷?”是邱胜的声音。
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的。外头伺候的小厮觉得不对劲,还是去报了个信,邱大管家为表忠心,立即赶来了。
晏博斋趿上鞋就冲出去开了门,看都没看,就照着他狠狠一个窝心腿,“一群饭桶,哪天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邱胜闪避不及,蹬蹬蹬一连退了七八步,摔倒在院中。紧接着,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吐在洁白的闪着银光的雪地上,分外鲜明。
可晏博斋余怒未消,“回去之后,自己去领三十大板革三个月的钱粮。”又看向左右,“进来两个人,在我炕下打地铺,外头屋子里再加两个人,贼来了都防不住的家伙,全都指望不上。”
下人们唯唯诺诺,应命行事,无人敢去扶摔在雪地里的邱大管家一把。约摸有一炷香的工夫,邱胜才挣扎着自己爬了起来,yīn郁的眼神看着屋里已经歇下的晏博斋,良久才抚着胸口,踉踉跄跄地离去了。
次日天明,邱胜依然恭谨地前来伺候,晏博斋心qíng正是不好的时候,也没有对这个心腹脸上的苍白报以任何的慰问。只是jiāo待,从今往后,必须时刻盯着晏博文的一举一动。
等回府之后,邱胜不敢违拗,怕这主子追究起来更难伺候,还果真自去领了三十大板,虽然用的是自己心腹,不至于打得太狠,但毕竟也伤了皮ròu,趴在chuáng上躺了有十来天才可下地。
下人们只觉得,这个主子越来越喜怒无常,难以伺候了。连最得意的邱管家都说打就打,一点qíng面不留,他们服侍起来,就更加的小心翼翼了,生怕一时不慎就惹祸上身,整个晏府上下是一片噤若寒蝉。
晏博文回思荆园的路上,意外竟巧遇张金宝和方德海祖孙一行。
见方老爷子一脸的失落,就知道寻骨之事并不顺畅。他很识趣的没有问,方明珠见他一身缟素,又在城外,想是送殡归来,也只关心了几句,便仍是进车了。
保柱把马让给晏博文,自己到车上服侍。张金宝和晏博文并肩骑着,低声告诉他,“真是可惜,都找了大半个山头了,只剩下那么几块小地方,若是再多坚持个五七日只怕就能找到了,可人家不乐意,说要回来过年,我们也没法子,只好等着年后再去了。”
他现在历练得多了,也清楚这无非就是官差找的借口,故意把时间拖得长一点,想多吃点孝敬。你纵是想一次多给些,人家也不会满足,所以方德海也很无奈,只得随他们先回来了。
晏博文当然也素知这些官场陋习,可怎么办呢?多少年来风气就是如此,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
“对了,你家里怎么样了?”张金宝走前也是见到晏博文晕倒那一幕的,“要不行日后就跟我们回去得了,比留在京城里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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