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上前搀扶了主母,走了几步,却发现何九儿呆立在原地,便回头道:“何姨娘,快上来搀扶太太一把。”
何九儿这才警醒,----她原是想等宋氏走了以后,在傅母面前哭哭委屈的,好让姑母多怜惜自己几分,却是忘了做妾的本份。
心下万般无奈,也只得咬牙跟上去扶着宋氏出了门。
傅母在后面看得直上火,----可惜又怨不得别人,妻妾有别,即便那个贵妾是自己的娘家侄女,也不能公然乱了规矩。
再想起方才孙女一口一个“何姨娘”,不免为娘家的人憋屈,事到如今生出些许后悔来,眼下连何家的身价都跟着大跌了。
傅母胸闷气短的烦躁了一上午,----如今宋氏还没有痊愈,只是早上过来请安,午饭则由二儿媳马氏伺候,只是她心qíng不好,看着什么菜都没有胃口。
马氏被屋子里的低气压搞得十分压抑,又不敢露半分埋怨,还得小心翼翼的服侍婆婆,正在盼着婆婆快点吃完,便听外面丫头传了一声,“老太爷回来了。”
这个时侯?马氏微微吃惊,赶忙放下筷子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傅老太爷原本单名一个“谦”,十六岁时,父亲为其改名“希直”,寓意希望儿子成人后一身正气、刚直不阿,凭着一身正直之气在仕途上行走。
傅希直果然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一步一步往前走,扎扎实实、稳稳当当,踏过了当年诸位皇子夺储之乱,辅佐成王登基大宝。
皇帝待这位尽心辅佐自己师傅十分优渥,在崇文阁指了一处地方,单独设为傅希直的小憩之处。平日若是商讨政事时间太晚,傅希直便可以留宿崇文阁,以免夜里往返劳顿辛苦,也算是皇帝待臣子的一份体恤。
傅希直没有料到,自己昨儿在崇文阁待了一夜,妻子便办了一件不小的事。
“都先下去。”傅希直挥退了儿媳和丫头们,带着妻子进了里屋,方才坐下问道:“我听老大说,你把何家丫头给他做妾了?”
“是。”傅母在丈夫面前说话,可不敢像对儿子儿媳那般高高在上,----本来就有些敬畏猜不透的丈夫,随着他的官职越升越高,心里的胆怯就越来越重,甚至都不敢直视丈夫的眼睛。
“这几年我没留意,你倒是比从前长进许多,知道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办事了。”傅希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哐当”一声盖上茶盅,“妾扶为妻,你最好连想都不要再想!”
傅母一向觉得自己在丈夫面前是透明的,想说一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或是“我没有那么想过”,最终还是怕惹恼了丈夫闭了嘴。
“你可真是会添乱呐。”傅希直的话里带出一丝火气,声音低沉如铁。
他虽然被家里人唤做“老太爷”,实则还不到五十岁,并非华发苍颜的老头子,又因常年陪伴天子之侧,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给对手巨大威慑,就是那些年轻点官员都消受不起,更别说傅母一介内宅妇人。
“我、我……”傅母有点慌乱,但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妻子是什么秉xing、有几分智慧,傅希直心里是清清楚楚的,但她是发妻,只要本本分分的过日子,肯定会给她一份应有的尊荣。
平日里内宅的事自己没心思去管,但是这件事牵扯到了儿子的前途,自己没法子坐视不理,只可惜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
“本来吏部侍郎正好快要出空缺了,我想着帮衬老大一把,把他扶上去,没想到你倒好……”傅希直冷哼一声,质问道:“好端端的官家小姐,又是亲戚,若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做了我们傅家的姨娘?你这不是存心给老大脸上抹黑吗?!”
傅母一心只想着为侄女谋前程,却没想到耽误了儿子的前程,----娘家人再好,那也比不上亲生儿子,吓得慌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傅希直冷声道:“人都已经进了傅家的门了,还能怎么办?!”
实际上眼下吏部并没有空缺,事qíng也没有说得那么严重。
不过若不吓一吓老妻,只怕她今后还要帮着娘家侄女,万一再闹出什么宠妾灭妻的流言,那可就成大笑话了。
傅母急得直掉泪,“我……,我不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傅希直将手上茶碗往桌子上一墩,“你只要记住,妻是妻、妾是妾!莫说大儿媳如今还在,便是她不在了,老大也只能再挑一门亲事续弦,断不可能把妾室扶正。”
傅母想到了永不翻身的自家侄女,心下一阵黯然。
可是虽然可惜了侄女,但是为了儿子,却也顾不上了。
傅希直顿了顿,又道:“妻妾有别的礼法,不用我再教你吧?你且想一想,我是怎么待你的,又是怎么待王氏的,莫要错了规矩!”
傅母连忙点头,“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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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以后,宋氏每天病qíng都随之“减”一分。
有次傅母问起病qíng,疑惑道:“我瞧着,你最近的气色好了许多。”
宋氏笑着回道:“是好多了,多亏何姨娘每天jīng心服侍着我,又时常说些笑话给我解闷儿,心qíng一好身子也就跟好了。”
傅母便是再蠢,也听得出媳妇没有半句实话,只是人家说得在理,自己找不出话来反驳,总不能说人家讲得不对吧?沉默了一阵子,心里委实气闷的很。
心下总觉得自家侄女可怜,----一辈子都只能做妾,再也没有扶正的希望。
想把人叫过来亲眼瞧瞧,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偏生大媳妇最近反应不大灵光,自己暗示了许多次,也没见她把人带过来瞧瞧。
这天闲扯了半晌,傅母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道:“好些天没有见着九儿,得空让她过来一趟。”
宋氏听着婆婆还是“九儿九儿”的,觉得应该提个醒儿,于是笑道:“她一个姨娘能有什么空不空的?娘什么时候想见何姨娘,叫人去传就行了。”说着便喊了织锦,“快去,让何姨娘过来一趟。”
傅母听得不舒服,却也挑不出不对,皱眉道:“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完,不用急着过来晨昏定省,今儿坐得也久了,先回去歇着吧。”
宋氏知道她是想避开自己,心下冷笑,点头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来对于何九儿做了姨娘一事,婆婆还是没有足够的印象,总记得那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却忘了此刻的身份是个妾!
----得想个法子,让婆婆记住这一点才行。
再说何九儿,心里早就想见傅母了,可惜如今不比从前,做妾就得有做妾的规矩。
不像当初是表小姐的身份,傅家的人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拿出待客之道,如今没有宋氏吩咐,连长房的院子都不能随便出去。
听到织锦过来传话,何九儿满心欢喜的打扮了一番。
临出门看了看屋里的人,烟霞不在了,如今只得何妈妈和芳菲贴心一点,----另外两个丫头秋霜、秋穗,都是宋氏才拨过来的。
美名其曰自己身份跟别人不一样,得多使唤一个丫头,实则故意和卢、陶两位姨娘分出高下,好激起她们心里的不平。
可惜主母要赏丫头,是好意、是恩典,做妾室的何九儿是没法拒绝的。
何九儿想了想,带了何妈妈一起过去,留下芳菲看屋子,----反正自己是以妾室身份进的门,连聘礼嫁妆都没有,实际上看不看都一样,只不过防着外人进来罢了。
想到此处,不免又是一阵心酸委屈。
到了傅母跟前,摒退了丫头,何九儿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傅母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何九儿摇摇头,----且不说挑不出主母什么毛病,便是挑得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湿脚,也不可能随便开口乱说。
“那就好。”傅母叹了口气,安抚她道:“你还年轻,只要你大表哥心里有你,早早的生下一男半女,就什么都有了。”
----至于在丈夫跟前答应的那些话,却是半个字也不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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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何三舅一路风风火火赶进来,一脸急怒之色。
今儿刚好休沐在家,结果傅家派人送来消息,说是自己的闺女做了长房的姨娘!顿时炸了毛,傅家真是欺人太甚!
“爹……”何九儿缓缓回头,眼光有些闪烁回避。
何三舅大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女儿低着头不说话,便问胞姐,“我把九儿jiāo给你,亲事没做成也罢了,路上出了岔子也罢了,怎么你们傅家的人还落井下石,这般糟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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