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舟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日子,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很快回过味儿来,----没想到初盈想得这么细,先是拿出西洋钟做诱饵,哄得弟弟高高兴兴的去取衣服,免得跟自己结梁子。接着又留自己吃饭,让丫头洗衣服再换,避免自己回家被母亲盘问担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全了。
初盈见他怔怔的,不知小脑瓜子在想什么,抿嘴儿笑道:“上次你帮了我,这回算我还了人qíng吧。”
叶兰舟腼腆一笑,“那不值一提。”
27、浮生(上)
最近这段日子,宋氏一直都是有点郁郁寡欢,----为了初慧,为了和贺家结的仇,可是即便时光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那样做。
这天总算有了一件值得高兴事。
----何三舅调任去了外省。
何九儿犯了那样大错,只要何三舅不在京城,婆婆又病着,只能等死罢了。
此时何九儿还在庄子上养病,她不知道是,自己遭遇被父亲当做了jiāo易品,换了一个八品县丞,----反正何三舅在京城丢够脸了,趁机到外省去快活也不错,哪里还管女儿死活?更何况,是一个名声败坏女儿。
起初在胎儿落了以后,何九儿便开始担心自己安危,万般无奈之下,费了好些首饰让人去送信,希望父亲看在父女qíng分上,能够救自己一命。
换回来消息,却是叫她更加绝望无助。加上照料不周,丫头们都不好使唤,每天将就残羹冷饭度日,因而病得越发重了。
为了何三舅离京事,宋氏还特意请示了丈夫,问道:“娘现在身子不大好,要不要告诉她老人家?”
傅文渊皱眉想了想,万一母亲听了受了刺激,再气出点什么毛病来,岂不是更加糟糕?因而摆手道:“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回头再说罢。”
----谁知道却没有瞒住。
傅母有天突然想起何三舅来,丫头们回答支支吾吾的,便起了疑心。
次日宋氏等人过来请安一问才知道人早去外省了。
傅母顿时恼怒不已朝着下面骂道:“我现在还……、还没有死呢?你们就不拿我当婆婆、婆婆看了!”挣扎了好半晌,才在丫头的搀扶下坐起来,“这么大的事,居、居然不告诉我一声!”
马氏抿嘴低了头,----虽然不清楚何家的那些yīn私,但是何九儿做了姨娘,何三舅后来又来傅家大闹,还被打发去了外省,其中少不了一段隐qíng。
何家都已经这样了,真不知婆婆哪儿来的脸面,还好意思对儿媳们大声嚷嚷?也不说收敛一点,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好歹还尊她是个做长辈的,何苦非要闹起来?难道让儿媳们不痛快了,自己就痛快了?简直不可理喻!
宋氏继续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等婆婆说累了,还亲自给她倒了一碗茶,服侍完了方才回去。
万氏跟在后头低了头,一声也不敢吭。
宋氏找了个空儿,与丈夫说道:“看来是我们错了,瞒着娘只当是为她老人家好,却没想到,反而更惹她生气不痛快。”
因为何九儿一事,傅文渊心里对母亲不无埋怨。
本来最初让表妹做妾就不,妥惹得同僚们议论纷纷,这也罢了。没想到何九儿还是个黑了心的,居然想盘算自己的嫡子,还是唯一的儿子,----并且她算计完了,何三舅还再来算计一回。
因此对何家的人厌恶到了极点,连带对母亲的也有微词,只是做儿子不好的,说父母的是非罢了。
不过一想到母亲中风在chuáng,心又软了软,安抚妻子道:“娘病着,难免脾气比从前大了些,你好歹忍耐一会儿就过去了。”
“嗯,我知道。”宋氏早不是当年的宋氏,对于婆婆的心看透了,也不打算拿什么真心去换,哪里会真的放在心上?眼下为了大女儿事,就够发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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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二十四这天,是初珍三岁生辰。
傅母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在宴席前对宋氏说道:“好歹何姨娘生养珍、珍姐儿一场,今儿就接回来一天,让他们母女、母女俩见个面,心里……,也好有个念想。”
此时傅家几姐妹都在旁边玩着,就连初慧也出席了。
宋氏一时间缄默没有开口,初盈却是大为光火。
何九儿对哥哥做的手脚,家里一直遮遮掩掩的,当时虽有大丫头在祖母屋里,但是谁敢不要小命乱说?一直都是封的严严的,且正是为着这个缘故,才一直吊着何九儿的命没处置。
----毕竟妾室谋害嫡长子,说出去不是什么好事,傅家难免有嫡庶混乱之嫌,够得上让对手弹劾一本。
假如何九儿真的回来一天,添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俗话说请佛容易送佛难,这尊大佛可万万请不得,----可惜这个时候,初盈不好站出来为母亲说话。
想了想,在初珍耳边教了几句。
傅母等了一会儿,见宋氏没有吭声应承,不快道:“怎么了?我连这点小、小事都做不得主?你要是不愿意……,我、我去让人派马车。”
其实她心里大约也知道,侄女病是养不好的了,想着趁这个机会,再让侄女和孙女见上一面,也好全了她们的母女qíng分。
让傅母大为恼火的是,宋氏居然用沉默拖延来对抗!
而宋氏只觉心头堵了一口气,半晌才回过劲儿来,不知道该怎么和婆婆说道理,也有些累了,正想用丈夫搪塞过去,却见初珍上前走到chuáng边。
“祖母……”初珍受了姐姐的“提点”,上前抱着傅母,奶声奶气撒娇道:“把姨娘接回来,就不要再送走了,珍儿只想跟姨娘在一起。”
宋氏很快有了顿悟,看了初盈一眼,继而淡淡道:“珍姐儿别胡闹,何姨娘在庄子上养病,哪里能够回来住?便是你爹开恩,也不过赶着看一眼罢了。”
初珍对嫡母有些怯,看了看,又拉着傅母央求道:“祖母,就让姨娘留下吧?”她在傅母面前是撒惯了娇的,不依不饶,“祖母你快答应啊!快答应啊……”
“姨娘只、只回来一天……”傅母想哄住初珍,越急越说不清楚,越急越结巴,最后怪叫一声,伸出能动的右手捶着胸口,“哎哟……”
宋氏和丫头们赶着上前服侍,屋子里好一通乱。
等到忙活完,众人才发现傅母病得更厉害了,脸越发的歪,话越发说的不清楚,只是生气的gān瞪眼,嘴里依依呀呀的。
晚上傅文渊得知了消息,大为光火,----为了一个何九儿,母亲的病又重了。
因为初珍年纪小不好说,把卢姨娘叫来训了一顿,“珍姐儿jiāo给你照看,那是太太看得起你,就应该尽到教的导责任,怎么养得珍姐儿如此无法无天?!”
卢姨娘低了头,一句话也不敢辩白。
“也不能全怪卢姨娘。”宋氏细声细语道:“珍姐儿从前是何姨娘照看的,卢姨娘才管了几日,且又不是她生的,回头慢慢熟了多教导就是了。”
“别让我再知道有下次!”傅文渊挥了挥手,“下去!”半晌消了气,jiāo待道:“娘要是再提这样的话,就说何姨娘病得重了,只能在庄子上养着,免得回来过了病气给家里的人。”
宋氏当然是千qíng万愿的,点头应下。
哪知道何九儿小产后伤了身,没调理好,加上得知父亲离了,京姑母病倒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病qíng慢慢的越拖越重。
到了秋天,终于熬不住撒手去了。
傅文渊得了信儿,只淡淡道:“不过一个姨娘罢了,看在她是何家人的份上,又添了珍姐儿,多出一倍银子厚葬了吧。”为着何三舅的事,亲娘的病qíng越发加重,不愿意再添刺激,嘱咐下人道:“老太太尚在病中,谁也不能走露了消息!否则让我知道,一个个揭了你们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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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何三舅,没了何九儿,傅母又病得只会gān等眼睛,整个傅家顿时安静下来,日子变得波澜不惊。
三年时光,如流水一般在指fèng中溜走。
初慧依旧待字闺中,这几年倒不是没有人来说亲,只是高不成低不就,便是宋氏愿意放低一点条件,也实在找不到让自己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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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宋氏一遍又一遍的咬牙,今年把条件再放宽一些,别的一概不论,只要对方是个人品好的、家风好的,就把女儿给嫁出去。
心里明白,以大女儿现在的状况,想挑太好的有些艰难。对方门第低一点也好,将来只要亲家需要仰仗傅家的话,就不敢给女儿脸色看,只要平平安安过一生就行。
然而出乎意料,居然有一门不曾想过的亲事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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