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还亲自走一趟。”宋氏又说了几句留饭之语,万夫人却再三婉拒了。
初盈便道:“万伯母没空用饭,好歹看看宪哥儿再走吧。”
一来让外祖母看一看外孙,二来腾出时间让人家母女说说话,——母亲现在心慌意乱的,别一时没想起忘了,倒是辜负人家亲自过来的心意。
宋氏颔首笑道:“说的是。”对万氏点头,“陪着你娘去看看宪哥儿吧。”
万夫人道了谢,再看初盈时眼里多了一丝赞许,到了女儿的屋子,方才说道:“盈姐儿倒是个聪明的,又是嫡出,将来少不了一门好亲事。”
“已经有了眉目了。”万氏抿嘴一笑,悄声道:“这些日子,谢家老大三天两头的忙着奔走,若说单是为了两家qíng谊,断乎没有这么热络的。”
“谢家老大?”万夫人蹙眉想了想,似有不解,“倒也是个人物,只是年岁是不是差得多了些?我记得他们家有个老五,和盈姐儿差不多大的。”
“不清楚。”万氏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小儿媳,哪里比得上做长媳的呢?将来分了家,除了长房以外,其余的也就分几块田地、几间房产罢了。”
她是看戏的不怕台高,反正傅家长房只有一个儿子。
“你呀。”万夫人戳了女儿一记,“赶紧再生个儿子出来!你婆婆只得一个,让你占了便宜,可你却不能这样,老了老了想多个依靠都没有。”
“这事儿也急不来。”万氏生怕母亲继续唠叨,赶紧转移话题,“倒是公公这回遇着的事,不知道怎样?娘你回去,可得跟爹和祖父好好说说。”
万夫人“哧”的一笑,“真是女生外向,嫁了人一心只有婆家。你娘忙了半日,连一口热茶都还没喝上,还想着指使你爹和祖父呢。”又道:“你怕什么?你们家老爷子可不是吃素的,别瞎想了,快去把宪哥儿抱过来我瞧瞧。”
“嗯。”万氏在母亲面前少了拘谨小心,甜甜的应了一声,“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宪哥儿抱来,热茶一并端来。”
43、闪电(上)
第二天,马家也过来人了。
当初马氏嫁过来的时候,父亲是个六品小官,不过最近十年运气不错,一连往上爬了两阶,——当然了,这里面傅家多多少少有点功劳。
只可惜是在礼部任职,这种清贵衙门并没有太大的实权。
马夫人陪着宋氏道了会儿恼,没敢多打扰,便跟着马氏去看了看初容,见她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呆着,十分恭谨守礼,越发对这个庶子媳妇表示满意。
回了房,与小姑子马氏说道:“你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家却帮不了多少,你膝下又没有儿子,往后说话处事更得小心一些。”
马氏茫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继而又浮起委屈,“平日我说文泰他偏不听,整天花鸟虫鱼的过日子,要是他也跟大伯一样有本事,眼下何至于这般悬心?打虎还要亲兄弟呢,咱们家可好……,有个兄弟跟没有一样。”
“行了,行了。”马夫人打住她的话头,——自家婆婆去得早,对小姑子都如同半个女儿看待,说话并不避讳,“就你这样一无所出,丈夫是个有能耐的降伏得住吗?好好守着过日子吧。”
马氏听了便不言,只是眼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甘。
马夫人也没法深劝,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且放宽心了,你们家只要有老爷子在上头撑着,天塌不下来的。”
“嗯。”马氏心里想得不是这个,——傅家固然一时半会儿塌不了,可是将来老爷子走了呢?长房父子都还算是有出息的,自己丈夫不行,儿子全是庶出且无本事,到时候可要怎么过日子?想想便是一片心灰。
傅家这一受冲击,各人都生出各自的一番心思。
不过正如马夫人说得那样,傅家有老爷子傅希直在,傅文渊犯得又不是大罪,傅家的天的确没有塌下来。
先说前头的那份折子,原本就不gān傅文渊的事,只是对下属监督不利,本来各家四处周旋都快抹平了,可惜不巧,接着又闹出bī良为妾这么一出。尽管不是什么要紧的大罪,到底十分影响官声。
皇帝私心怎么想的不知道,但脸面还是要的,加上两件事凑在了一块儿,不处置当然是不行的。最后一番拉锯定了罪,撤去了傅文渊吏部尚书一职,贬为青州刺史,旨在去外省多多磨砺一番,有着改过自新的意思。
青州的地域和富庶程度只能算是中等,青州刺史为正四品,明面上来说,比起正三品的吏部尚书低了一阶,似乎差别不大。
但却并非如此,——原先是朝廷核心的三品大员,现今只是偏远州府的一名掌官,俸禄上可能差得不多,实际上有着天壤之别。
宋氏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难过,“贬就贬了,好好的怎么非得弄去外省?”
其实心底有点小小的埋怨,公公要是再使把力,哪怕丈夫官职降一降,只要留在京城里就行,何至于这样千里相隔?
自己是嫡长媳,家里上头还有公公婆婆,肯定是不能跟着丈夫上任的,便是最快最快,再见面也要三年后去了。
这还得靠着公公今后多加周旋,和丈夫考察绩优才行。
“几年功夫一转眼就过了。”傅文渊本来就不是儿女qíng长的人,况且年纪又大了,心里头想得都是一些正事,皱眉道:“这次倒是牵连了长珩,才升上去没几天,这么一折腾又给落了下来。”
傅文渊、李侍郎还有谢长珩,都在吏部供职,刚好是上中下三级关系,李侍郎的事一出,两头都被他连累到了。
宋氏迟疑道:“怎么还把长珩给牵进去了?”
“他替我担了一件事。”傅文渊没有多说,转而叹道:“长珩这孩子……,便是嫡亲的女婿,也不见得能够如此。”看了看妻子,“你还在为谢家老五的事生气?依我看还是罢了,他胡闹,他哥哥不胡闹,怎么能扯到一起去呢。”
宋氏低头不语,半晌才道:“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气xing。”轻轻摇头,“只是他们家的长媳担子重,阿盈嫁过去会辛苦;再者我冷眼瞧着,长珩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阿盈我又带得娇,怕她嫁过去拢不住丈夫……”
“妇人之见。”傅文渊一直对谢长珩赞赏有加,实在难以理解妻子的想法,“要是一个男子没点本事,便像咱家老二那样,难道你就甘心把盈姐儿嫁过去了?但凡外头能够逢迎处事的,哪个会没有一点主见?”顿了顿,“再说了,我看盈姐儿不像你说的那般没出息。”
宋氏张了张嘴,原本想说这门亲事女儿也不喜欢,想了想又忍住,——对于丈夫这种一心只在官场上的人,说了反而是多余的。
“我也是不放心。”傅文渊轻声叹气,“若是不把盈姐儿的婚事定下来,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到时候书信往来不方便,说句话都要个把月才能送到。”
一句话,勾起了宋氏离别的伤感。
傅文渊接着道:“咱们家现在看着风光的很,可是爹的年纪大了,我这边一下子也是说不准,就怕将来会出什么变数。趁着咱家还在兴旺的时候,早点把她们姐妹几个定下来,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
宋氏听得一阵心惊ròu跳,有些动摇,“你让我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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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丈夫即将要出远门,宋氏决定去庙里求一份平安符。
这不是出去踏chūn游玩,没必要闹得动静太大,况且眼下也没那个心qíng,因此只带了初盈一个出门。
初容几个当然不会有异议,也不敢。
白云庵就在京城城外,距离并不远,平日里香火极为旺盛,不过几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倒也不至于拥挤不堪。
像宋氏这样的贵妇人,庙里自然有单独的净室接待,并且不用从前门进去,侧门一路有人引导,抽签求符都是极为便利。
初盈在家缠磨了半日,才被允许出来透透风。
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压抑了。
庵门前面的人不算少,后院却十分清净,带着特有得淡淡香火味儿,透出一丝安宁静谧。初盈带着透明薄纱的帷帽,在空旷处凭栏往下眺望,可以看到山腰下的人头来来去去,不知道都求了些什么。
一队人急匆匆骑马直奔山门而来,和周围的香客格格不入。
那队人很快在门口下了马,然后进了门,聚在一起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迅速的分散开来,——仿佛在找什么人?
初盈觉得不安,担心等下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想叫母亲早点回去,便带着凝珠回了房,吩咐道:“走吧,拿上包袱去找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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