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锦鹭看着这气氛略有些尴尬起来,就凑上敏君身边,低着脸道:“姑娘,翠鸾是个聪明的,自然晓得姑娘的心意,日后必定不会再犯了,您就饶了这一次吧。”说完这话,她看着敏君拿着那个匣子许久了,便担心她一时忘了神,等会回过神来倒是要觉得酸疼的,忙就是道:“倒是这匣子,看着极重的样子,姑娘且仔细手疼。”
“哪里就这么娇嫩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敏君也没再理会翠鸾的事,毕竟,这些话她听进去了自然都好,若是听不进去的,也有她的自取之道,自己多说也是没什么用的,日后再作打算便是。心里这么想着,她随手将那匣子打开来,看到里头放着一个白瓷盒子,倒是笑了:“怎么一层里头还有一层,这瓷盒如此大,里头必定还有一层。”说这种话,她伸手摊入匣子里,将那瓷盒打开,盒盖放于另外一侧。
而后探眼望去,敏君倒是有些愣住了,这瓷盒里头并无他物,并排放着二十余支含苞的玉簪花,花色洁白,芳香沁人,又是小小巧巧的,透着一股水润。伸手拈起一支玉簪花,敏君抿着唇角道:“花苞似簪,色白如玉,清香宜人这话倒也清雅,想来婶娘想着脂粉之香终究不如天然意趣,特特送过来与我顽……”这话还未说完,她的手指头微微一拧,谁晓得拿花苞之中径自洒落出点点微红淡白的粉末,瞬时一股清雅又不失隽永的芳香袭上三人心头。
“这个是……”不说翠鸾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连着锦鹭也有些吃惊,她伸出手指头轻轻碰了碰敏君手中拿微微绽开一点的玉簪花花蕾,手指头上就粘上了一小撮粉末,而那芳香之气也越发的浓了。
敏君看了看锦鹭手指上头的粉末,心下一动,忙就是让翠鸾取了个gān净的磁碟,将手中的玉簪花花蕾对准拿碟子轻轻地抖动起来。那花苞之中的粉末起头还是一点点的,而后一丝丝一层层落了下来,在磁碟中间堆成指甲高的一小堆。
“原来婶娘的香粉,竟是藏在这玉簪花之中,这还真真是新巧稀罕,若不是我动了动,说不得日后婶娘问起来,还得露丑呢。”敏君笑着伸手捻起一点香粉,只觉得指间细滑柔润,而用帕子擦拭之后,那先前碰过的手指头尖在鼻尖掠过,仍是闻到一股清新细致的芳香。当下,她由不得又赞了两句:“果真是上上等的香粉,原先我还当那张嬷嬷说话颇为有趣,连着一点香粉也都是自得。没想到却是自己太过小觑了人……”说到这里,敏君心里一怔,忽然想起先前繁君说话的时候,眼睛总不自觉地避开,只有说起那一起小人的时候,方才透着愤恨,自己先前就小看了那张嬷嬷,会不会也在什么时候小看了繁君?
毕竟,先前的璧君自个总以为那还是个自高自傲的姑娘,也不是在怕罚,生生让婉君这个素来不会违抗她的庶出妹妹出来说话?想到这里,敏君一时倒有些愣了,一双眼睛盯着那玉簪花,脸色变了又变,只说不出话来。
边上翠鸾见了,正是想要说什么,却被锦鹭拉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话——毕竟,今日的事qíng本来就都不大好,翠鸾又是两次说错了话,俗语道事不过三,说不得这会子出口打扰了姑娘,她若是恼了,那事qíng可就麻烦了。
想着这样,锦鹭便狠狠瞪了还有些蠢蠢yù动的翠鸾一眼,与她偏了偏头,看了那茶壶一眼,示意她先去倒壶茶来再说旁的。那翠鸾虽然素日口角锋利,却是最听锦鹭的话,看着她示意,便努着嘴离开了。只是她心里不舒坦,这走路的声响未免大了些,待得她走出屋子,那边敏君就是缓过神来,皱眉道:“取个上好的瓷盒,将这玉簪花取出六支放进去。”
“姑娘这是要?”猛不丁听到这话,锦鹭愣了一会,方才出口询问,这先前敏君还说被折腾了许久,又是应了她与翠鸾的话,预备早些睡的,怎么一转眼就又是回去了:“姑娘,这么个天色……”
“你只管做就是,那瓷盒要jīng致些,弄好后,就跟我去繁君那里走一趟。”敏君抬头瞟了锦鹭一眼,抿着唇道:“眼下也不是很迟,且繁君就在我边上住着,你也不必担心这个,想着那个的。”
看着敏君是打定了主意,锦鹭倒也没再劝,她伺候敏君也有一段时间,知道但凡有些事qíng自己姑娘拿定了主意,那就是雷打不动的,自己再劝也是不再中用的,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别的上头:“姑娘既是心中有事,奴婢自然拦不得的。只是这外头只怕又冷了些,姑娘那件薄绸的虽好,到底单薄了些,倒不如那件双面绣花的。现今时气不大好,真真是宁可厚一点热着了,也比冻着了得qiáng。”
“这个随你。”那件双面绣花的是带着一点绒的,又是双层,着实比那薄绸的披风厚实好些。要是往日,敏君自然不愿意,但现在锦鹭不劝自己放弃夜访繁君,她也不好在这上头再说什么,当下就点了头。锦鹭见了微微一笑,自去里头取衣裳瓷盒。
敏君披上石青双面彩绣满地jú的披风,看看锦鹭略略拉了拉领子,扯了扯系在胸前的丝带,只觉得浑身都微微发热,由不得偏过头去。而那一边,翠鸾早已端茶回来了,此时正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又一支的玉簪花放入瓷盒里头,她也是个伶俐的,不消多久就是取走了六支,将其在瓷盒安置妥当,再将剩下的玉簪花收拾放好。
“好生看着那几个小丫头,我等会就会回来的。若是有什么人来了,你琢磨着留下人或是留下话,就随着你了。”敏君嘱咐了翠鸾两句,又唤了两个小丫头过来,一个扶着自己,一个提着灯,只将那小小巧巧的瓷盒子递给锦鹭拿着:“只怕你也累了,拿着这盒子就好,旁的事还有那俩个丫头呢。”
锦鹭笑了笑,也没再推辞,只是捧着盒子,随着敏君并两个小丫头一并慢慢的走着,到了繁君的院子门口。这院子的门已然关上了,但提着灯的小丫头上前敲了两声,就有人回话,询问是什么人。
小丫鬟回了话,那门立时开了,一个穿着青衫的婆子满脸带笑地迎了出来:“三姑娘来了,恰巧,我们姑娘也没睡呢……”这话还没说完,后头又有个婆子赶了来,笑着拉扯住先前那个青衫的婆子,一面赔笑道:“三姑娘,外头冷着呢,四姑娘请您快请进来在里头暖和暖和。”
敏君点了点头,打量了那婆子几眼,看着穿着并不起眼,不过是寻常的粗劣布料,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旁的装饰,便有些疑惑,这徐家颇为富贵,这婆子瞧这也是有几分体面的,怎么素成这么个模样?她正是想着话,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饿脚步声,抬头看去,却是繁君亲自过来相迎了。
“大姐姐这会子怎么来了。”繁君脸色还不大好,jīng神也略有些倦怠,但看到敏君的时候,她忙就是露出个笑容,先问了好,方才挽着敏君的手,一面说着话,一面往里头让:“外头风寒露重的,姐姐还是快些到里头暖和暖和。”
然而,敏君却是注意到,这时候的繁君连着看了那布衣婆子几眼,眼神中透着一丝凌厉。她抿了抿唇角,一时间却觉得有些迷茫起来。
自从穿越之后,虽然她自觉地融入这个时代,努力扮演好一个古代大家闺秀,官宦人家的千金,读书学习,日日都不放松。但谨慎小心之余,难免在心里冒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傲来。毕竟,她成长的年代比之现在这个时代的差距,当真是天上地下。而这种裹狭着一部分大时代的信息、观念的自己,就像是拿着绿卡在美国的某些人,哪怕再落魄,面对认识的国内人却还总掩饰不住天然的优越感。
而自从穿越以来,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受了些惊吓,决心小心翼翼地融入时代,但接下来的日子却极为一帆风水,纵然偶有波折,也都是小事,渐渐地,自己也就像是翠鸾一般,竟有些不分轻重起来。现在想一想,这些慢慢扭转的过程中,自己又出了什么力?若不是孟氏多年jīng心的筹划,碧痕的嚣张愚蠢,事qíng当真会如此顺利?敏君微微抿着唇,心里若有所失——亏着自己还想着能为孟氏做些什么,可重头细想,又做到了什么呢?而现在,跑到繁君这里来,不说别的话,难道真没有期盼着自己想错了,繁君并没与欺瞒,继续自欺欺人,继续自以为是地过下去?
敏君微微低下头,深深呼吸了两下,却将心头跑过来的那些qíng绪都纾解开来,跨过门槛,走进屋子里头:“穿着这一身真真热死我了。”说完这话,她侧过脸看了繁君一眼,笑着道:“这里人也太多,咱们姐妹两个里头说话吧,这些丫头婆子也让她们休息一下。”
繁君先前敏君忽然沉默下来,就已经有些战栗,连着看了那布衣婆子好几眼,此时走入屋子里头就听到敏君如此说来,当下脸色一变,半晌才是勉qiáng着吩咐丫鬟端茶送点心进来,一面随着敏君慢慢走入里头的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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