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走吧。”就在敏君神思恍惚的时候,她的耳边忽然响起苏瑾的声音,她微微抬起头,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两个丫鬟已经没了踪影。苏瑾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将她扶起来。
敏君微微有些愣怔,半晌回过神想要站起身,却觉得右腿一阵酸麻不堪,一时反应不及,差点就是摔在地上。好在苏瑾是个眼疾手快的,他往前一步搂住敏君的腰,直接将她抱到chuáng榻上坐好,一面又低着头为她揉去酸麻:“血气不畅,揉一揉就好的。”
“嗯。”敏君看着垂眼低头的苏瑾半晌,忽然开口道:“苏瑾,哪怕今天的事你都不说,那两个丫鬟还是寻个由头,早些打发了的好。”
苏瑾的手掌微微一顿:“好。”
第三十九章萌芽
而后,苏瑾与敏君两个却是默默相视。各有思量,颇有些说不出话来。虽然没有细说,但此时两人的心境都不大平静,一时间,竟是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偏生连咳嗽声都没有一下。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到底,敏君想着自己好歹多活了几年,哪怕眼下那几年似乎是白活了,还是拉下脸面咳嗽了一声。谁知苏瑾也是一般的想法,又有女孩子娇弱脸面薄,以及先前敏君受伤一事夹杂在里头,正也是开口:“敏君……”
两人同时开了口,听的对方也是开口说话,当下俱是一愣,方又几乎异口同声着道:“你先说吧。”话音落地,两人对视着眨了眨眼睛,为着两次的巧合之举,由不得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来,竟将心里头存着的顾忌犹豫之心去了大半。
“眼下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陪着冯姨说几句话吧。”到底,还是敏君先说了话,不论冯娴的心计到底如何,她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而且自己也已经得罪了苏曜顾紫琼那一方,就算不考虑苏瑾这个因素,也没的什么旁的选择。也是因此,她方选择说出这么一句话表明心迹。
苏瑾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亮,他略显得丰润的双唇翘起,鼻翼边便有点凹陷下去,倒是透出平素不怎么常见的一点孩童的稚气:“嗯,你的伤到底要有个说法的,否则日后只怕孟姨说什么也不敢让你过来。”
“不过一道擦伤罢了,只说我在假山石那里想摘花儿,谁想着下头有个小dòng,便扭了脚,连着脖子也被划了一下。”敏君随口编了个幌子,又问了那边假山石载得什么花,将话给编得没有什么纰漏,方有些踟蹰着道:“苏瑾,你说,先前那个人真真是要对我下死手的?我现在想了想,总觉得有些问题。毕竟,我虽不过是个小姑娘,但真的丧命在这里,哪怕锦乡侯府再有权势,这青天白日明目张胆地闹出来。只怕也要折腾得很,而结果如何,也是说不清的。”
“赵柏是府中jīnggān之一,除却祖父、父亲之外,再无旁人能命他做事。便是大哥,只要还不是世子,也是使唤他不得的。”说到这里,苏瑾沉默了半晌,才是伸出手摸了摸敏君的头发,继续道:“不过,你的话或许也有些道理,我记得,他的骑she功夫极好,弓箭上头更是数一数二,出了名的眼疾手快,勤奋苦练,加之祖父十分看重,特特将祖宗传下来的弓箭绝技教授与他,莫说什么百步穿杨,便是百步之内穿个虱子也是轻而易举的。只不过,这一份手下留qíng。也不晓得是依令行事,抑或是他刻意如此。”
敏君微微一笑了笑,没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猜测的话,只是直起腰站起身,握住苏瑾的手往外走去:“那我们就不要理会这个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过这样而已。”她说着话,一双眼睛却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哪怕现在抽身,也已经太晚了,那索xing就一路走到底,你想要我难过,你也别想舒坦过日子!
在她身边的苏瑾看着敏君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但身形笔直,步伐也是极稳当的,原本紧绷的心也悄悄放松了许多,只紧紧握住手掌中的女孩柔软小巧的手,随着她一路慢慢地走回去。
此时,天色早已不是清晨那会,还透着一点寒气与凉慡,略显炽热的日光洒落在庭院中,风声萧萧,水声隐隐,苏瑾与敏君jiāo握的手渐渐有些湿意,但两人都没有在意,只是一路慢慢走着,一路说着些随常的小事。
比如,敏君今日带过来的一点东西,其中一个香囊用了石青色的绸缎料子,绣了雪竹的纹样。那是送与苏瑾的东西。自然,孟氏仔细吩咐了要敏君好生准备的,原有好些,但她说起这个香囊,却是因为记忆深刻——为这个纹样,耗费了好些jīng神,方才做出来的。
苏瑾原还只是随意听几句,见着敏君如此说来,仿佛里头还有一段缘故,便问缘由:都是一样的荷包香囊,哪里就在那个上头费劲?
听了这话,敏君虽然知道苏瑾并不是不领qíng,但也有些悻悻然,当下就皱了皱眉,道“历来衣裳配饰之类纹样,都是讲究个寓意,因此,多半有些常有的花样儿。比如玉兰、海棠、牡丹三样凑成的玉堂富贵,流云蝙蝠凑成的流云百福,喜上眉梢,福寿如意等,莫不如是。但我想着,你素来不喜繁杂。也不大喜欢花卉之类的,xing子又倔,倒不如选个恰恰好能形容的。思来想去,方照着往日见过的一副雪竹图,慢慢做了来。”
苏瑾虽不晓得这些花纹样式之类的,却是颇为了解敏君的,看着她对自己的话略有不满,便也郑重谢了两句。只是他心底仍旧有大半jīng神放在先前发生的两件事上头,面色少不了露出几分郁结来。敏君将这些看在眼中,暗叹在心,脸上却还是一派自然而然的神色:“到不稀罕你这一句谢。只望绿竹含箨,新梢出墙,虽遇数九寒冬,雪重风急,也能劲节刚姿,凌云直上。”
这个香囊是孟氏吩咐敏君做一点东西的时候,敏君第一个上手的,不但jīng细地挑了绸缎丝线,纹样寓意,当初还是怕苏瑾因着父母的事qíng产生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想着借这香囊劝说苏瑾两句,方特特寻思出这么一番话。今日她虽然在经历过碧痕的疯狂与愚蠢,孟氏的惊慌与隐忍,繁君三言四语间的借机设局,苏娴所受的羞rǔA,苏曜肆无忌惮的生杀予夺,冯氏凌厉致命的釜底抽薪之计等等后,早不同先前那一番心qíng,但先前既然已经思虑良久,又没什么不好的,自然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劲节刚姿,凌云直上……”在听了敏君这么一番话后,苏瑾停下脚步,眼神里有些微恍惚与茫然,反复念叨了几次,他眼中的光彩方如浓雾中跃然而上的红日,一时璀璨之极:“原是我想差了,拘泥内宅方寸之地的钩心斗角,将疾风知劲糙,自己拼搏出个局面,方才是大丈夫的能耐!劲节刚姿,凌云直上!”再一次将这八个字咀嚼了一番,他转过头看向站在一边愣住的敏君,伸出手将这个自己眼中的小女孩抱了起来连连转了几个圈,再将她紧紧抱住,凑在她的耳边喃喃道:“此言此qíng,誓死不忘!”
啊?
敏君还没回过神。苏瑾已经将她放了下来,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应,也不知是热着了,还是别的什么,脸颊也如雨中新桃,天边虹霞,都是一片红润。一时间,连风声也轻了些缓了些,远远的,仿佛有些微淡淡的芳香与水声洇润而来。
就在这相对默然的时候,忽然有一阵说笑脚步声渐渐传来,将这一刻安静的局面打破。敏君与苏瑾立时回过神来,几乎是同时都有些莫名的慌张,连头也不敢抬,只面红耳赤地背过身或是伸手整理衣衫,或是胡思乱想。
其中,敏君尤其懊恼:刚才是怎么了?苏瑾还不过是个小孩子,自己楞个什么神,红什么脸?一个比奶娃娃稍微大一点的男孩,自己面红耳赤心慌意乱个什么劲!难道还真被孟氏等人的话给洗脑了,连一点独立的判断都没有,赶着老牛吃嫩糙?
这么一番建设与整理后,她方松了一口气,有些局促地发现方才还站在眼前的苏瑾没了个踪影,也没注意到自己先前转过身的举动,竟如同团团转的无头苍蝇一般,带着些焦急慌张,转过头就想喊。没想着,这才转过身,她就看到苏瑾也是紧张焦躁地转回身。两人都是张嘴yù喊,但看到对方后,一个动了动唇,一个眨了眨眼,倒连一个字一个词都没喊出来。
“敏君。”苏瑾侧过眼,目光游移,gān巴巴叫了一声。
“嗯。”敏君轻轻应了一声,尴尬僵直,连着唇角泛起的笑容也有些抽搐起来。
而这个时候,原本还有些距离的脚步声已近,不等两人再说什么,锦鹭并几个丫鬟已经拥簇而上了,或是着苏姑娘好,或是道小少爷万福,还有的夹杂着一并问了好,方才安静下来。
敏君扶着锦鹭的手,自避了一步,等着苏瑾说话。而苏瑾看着敏君往后走了一步,竟伸出手将她拉得更近了一步,一面还自然而然着向冯娴的丫鬟珊瑚道:“珊瑚,母亲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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