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到了那地步?”孟氏也是十分吃惊,说来,这些都是她一手引到的,但连着她也想不到,竟会闹到那程度:“这竟是疯了不成?父亲还在世呢,他们就闹成这样子,若我安排,宁可选个族亲,也不敢将这爵位放到那几位身上。”
“话虽如此,但岳父毕竟身处其中,哪里能一举拿定主意的。”说起这个,徐允谦也有几分欷歔:“这一圈都是骨ròu至亲,偏了哪个都要闹腾的,若我身处其中,也要举棋不定的。”
“相公,您这话说的早了。”孟氏闻言嘴角一弯,眼里却是迸出一丝冷冽如冰的寒光,连着话音也带出一丝冷意:“照着我经过的旧事,我那父亲,可不是那么放不开手脚的人!若非如此,我那可怜的生母,怎么会抑郁而去!”
这话虽然说得平平无奇,可里头的内容,却让人品出几分森然可怖的味道来。敏君与徐允谦心下一惊,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事qíng,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孟氏。
孟氏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淡然,仿佛说得不过是些家常小事,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一般,可眼底却是渐渐渗出一丝泪光来。
第十六章重逢上
“夫人……”
“娘……”
徐允谦与敏君两个由不得轻声叫唤了一句,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呐呐叫唤了一声便是停顿下来。好是半天,徐允谦方才伸出手将孟氏的肩搂在怀中,轻轻拍了拍,略有几分无奈地劝慰道:“为尊者讳,原是礼数使然。夫人,这也算是我们命该如此,无可奈何。”
“我也晓得这个理。”孟氏听得这话,只捏着帕子拭去眼角的些微泪光,轻声道:“眼下,我也不求什么别的事儿。只求咱们一家子都是康健罢了,孟家的事,我是不想牵连分毫的,就是想不到,他们竟在我身边也cha了人,这会子,哪怕我无心理会,在他们眼里,也少不得算上我一个呢。”
“娘,您这么说来,竟是察觉到了什么事不成?”敏君听得这话,忙就是抓住孟氏的手,连声问道:“要不然,怎么平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就觉得稀奇,为何咋咋然冒出个婆子来,大大咧咧,连一点规矩礼数都没有。想来,她竟是被打发过来给您一个下马威的!”
“这是也是有些巧合。”孟氏叹了一口气,看着徐允谦有些微疑惑的目光,便将这里头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出来:“在孟家做女儿的时候,大房的堂姐孟琪是姐妹之中,待我最是和善的一个,因着如此,虽然这么些年从无往来,但锦乡侯冯氏夫人有一次递过一封堂姐的信,我也是接了。里头便说了一件事,孟家晓得我护住一个背后有三颗朱砂痣的少年,怀疑他便是当初我那失去踪影的异母弟弟。再过些日子,我才收到了孟家正式的信儿,确认了这事。”
“朱砂痣?”敏君微微一愣,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由不得呐呐道:“可是那日母亲在街上见着过的那个乞儿?母亲那是不是说,是思及故人,才是失了……”
这方说道故人两个字,她的声音变渐渐低了下去,几个字后便停顿下来,转身看向孟氏的神qíng,心里却有些领会了这里的故人究竟是谁,当即就将剩下的话压回肚子里,半日,才讪讪着道:“怪道娘那会子这般激动,原是想到了外祖母……”
“却也当不起你这一声。”孟氏听得敏君自然而然地说出外祖母这三个字,眼里闪过一丝哀伤,但还是qiáng自忍住波动的qíng绪,低低道。
徐允谦见着她如此,忙就是拿话劝慰,好是半日过去,见着她慢慢的缓和过来,方道:“既是如此,这事儿夫人竟是不必理会了。这请大夫每日过来诊治,你竟是安生躺着,好生休养一阵子。至于家事,到底这会子府里头的人也不多,各项事务也都照着往日安置妥当了。让敏君繁君两个丫头并你手下的几个婆子丫鬟一起儿管着,凡是小事,便由她们发落,若是有大事儿,再jiāo与夫人处置。这般可是妥当?”
“相公念着妾身的安康,妾身还有什么话说得。且这事儿安排也极妥当,我本就想着敏君繁君一日大似一日,竟该是预备让她们理一理家事,晓得这人qíng往来,管家理事里头的枝节方好。毕竟,这女子不同男子,合该管这内宅事务的。”孟氏极力赞成徐允谦的说法,待得话儿告一段落,她方沉凝着道:“就是有一件事,妾身还得问一问相公。尚宁那里,您预备怎么说?”
“我也正是想着。”徐允谦闻言叹息了一声,也有些踟蹰不定:“夫人以为,该是说个清楚明白,还是粗略含糊过去?”毕竟,碧痕方才过世不久,而孟氏先前与尚宁也颇有几分龌龊,若是清楚说出来,倒是有些驳了孟氏的脸面。
孟氏闻言微微一笑,倒是说得十分心平气和:“相公,妾身虽是个女流之辈,但也晓得纸包不住火的道理。再说,身为嫡母,哪里能和一个孩子计较那么多。再者,这事原也是妾身牵累到他的。以此想来,竟还是说个清楚明白,免得日后哥儿再被那人诓骗,白白费心结jiāo。”
“这倒也是。”徐允谦听得点了点头,虽然孟氏与岳家之间的事qíng才起了头,他心里头也颇有几分棘手,但看着敏君在这里,自然不会将里头的所有事都一一全盘说出。由此,他略略想了一想,只令外头的小厮到衙门一趟,先问清楚了那边的事态,自己则转过身与孟氏道:“敏君今番所做,虽然外头瞧着十分鲁莽,但她年岁却是小着,兼着旁的那些缘故,想来外头的人也不会将这些算着她的身上。反倒是岳家那里,少不得要被人指指点点一番。由此看来,敏君竟还是动了心思,颇有几分机智。”
“相公尽是夸赞她,倒是纵得她越发无法无天,没了规矩礼数。”孟氏嗔怪一句,对徐允谦不yù在女儿面前多说的意思也是心知肚明,便十分自觉地顺着话将前头的话题收住,于一面又道:“这三言四句的话儿过来,竟忘了时辰,也该是晚膳的时候了。”
“夫人不说这个,我竟也是忘了。”徐允谦闻言摸了摸肚子,立时笑了:“前头恼火着紧,一肚子的火气,竟不觉得腹内打饥荒,这会子说起来,方察觉到这肚皮竟是贴着后背心了。”
孟氏闻言笑了笑,唤了个丫鬟过来问了问尚宁并繁君的事,听得尚宁先前过来,见着满屋子的丫鬟都在外头,便没进去,只自己回了屋子,先前已经自个吃了晚饭。而繁君却还是睡着没起身。
“既是如此,倒也不必惊动了。”孟氏点了点头,又是令她吩咐厨下将晚饭端上来:“这菜式可是要jīng细清慡好克化的,万不能寻那些油腻腻的过来。”
“奴婢晓得。”丫鬟一一应了,又是躬身与徐允谦敏君行了个礼,方低着头慢慢退了下去。少时,便有丫鬟回话说摆晚饭,待得进来后,她们便围着桌案,将手中食盒打开,取出各色各样的盘碟汤碗来。
敏君早先吃了饭,自然不觉得十分饥饿,可闻着那香喷喷的气味,还是有几分东西,便起身往那里看去。
第十六章重逢下
桌上摆着七八碟豆腐、芥菜、豆芽等清淡小菜。倒有老鸭笋丝汤、莼菜银鱼羹、酒酿圆子三碗羹汤,另外还有一份奉新红稻米粥,一份粳米粥,敏君瞧着那小菜倒还罢了,只那莼菜银鱼羹着实鲜嫩可爱,便笑着道:“别的倒还罢了,这么个时节,倒是哪里来得莼菜银鱼?”
“既是喜欢,便喝一碗。”孟氏见着敏君笑问由来,便笑了笑,示意丫鬟将那莼菜银鱼羹勺了一碗与敏君,一面又道:“想来也是gān货,虽说略有些不新嫩,但这么个时节,倒也罢了。相公,可是也吃一碗?我瞅着的品相,倒像是上等的。”
徐允谦点了点头,遂与丫鬟道:“与奶奶也拨一碗,这冬日里虽说暖胃为上,但你们奔波劳累,倒是先尝尝清淡的缓过来。方是正好。”
孟氏笑着应了。当即三人便坐下来吃了碗,再移步到了内室吃茶说话。敏君瞅着孟氏与徐允谦脸色都还缓和,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虽然心里头还有几分惦念,但瞅着时辰不早,便也起身告退。
孟氏与徐允谦嘱咐两句,令丫鬟婆子提着灯笼,好生搀扶着她。敏君笑着退了下去,一路慢慢地走出了这正房,谁知远远地就看到一行人走过来。
此时已然是夜色蒙蒙,华灯初上之时,虽说有灯笼,但也看得不大分明,敏君遂令丫鬟婆子都停下来,瞅着那一行人走得近了,才发现是尚宁、繁君并几个服侍的丫鬟婆子。
敏君当即便笑着招呼寒暄,听得他们是要去问安,便说了两句场面话。只是此时天黑风冷的,见着他们也略有些急促,她也不多说什么,只略略尽了qíng面上的事儿,便告辞而去。而后,她们一行人一路无话,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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