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坐在那里,一一笑着听了,眉梢眼角弯起,倒像是听了什么绕梁三日的美妙琴音,神qíng中透着说不出的惬意。敏君偶尔抬起头,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里,透出来的似水般温润静谧的qíng绪,当即微微一愣,心里慢慢地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忙止住话题,笑着问道:“可是我忘了,竟絮絮叨叨说起这些不打紧的来。先前你寄信回来,里头说起受了伤,竟活像似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只让我又是心惊又是好笑,眼下倒是要问一问你,可是为了那一道伤,成了什么大将军?我便不喜这般的,虽说刀剑无眼免不得的事儿,可也没的说那是什么英雄气概什么的。真若是一世英雄,谋划了得,刀马娴熟,哪里还用挨得那一刀。”
见着敏君如此说来,苏瑾倒是笑了,当即便应和道:“你所说的倒是不错。我先前受了伤,虽与人说起来,只道是寻常,可暗地里也是对此有些耿耿于怀,自觉失了颜面。还是燕王殿下安抚我时说了一通,我方渐渐明白过来。这战场之上,谁都是说不准会如何的,先前听着豪气gān云的话,原是苦中作乐的法子。就如同衣衫鞋帽上的花纹,只求个好兆头罢了。”
听了这么一通话,敏君由不得笑了,当即便道:“原是如此,平白让我担心了许久,生怕你也是热血上涌,竟是忘了分寸。眼下看来,竟是不必担心了。”说完这话,她想了想,便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些纸笺,将其推到苏瑾的手边,笑着道:“这是我近来琢磨出来的,你瞧瞧,可是有什么中用的地方,若是真个能帮着你一星半点儿的,也算是我的心意到了。”
苏瑾看着那雪白的纸笺上,两根白皙细腻如同葱管般的手指头轻轻搭在上面,指甲下微微泛出一些粉色,而那指头边的信笺上却隐隐透出些微墨色。他眼神一凝,半日方笑了出来,伸手轻轻盖在那两根手指上,眸光柔和:“这些东西,瞧着虽是小,却是颇为有用。只是,太过费心费力,这原是燕京,竟不如江南的气候,你在这里,什么都得jīng细些。而这些,你也不必十分担心,万事,都还有我在。”
他这么说出一番话,虽然仍旧是小小的少年目光,面庞漂亮却稚嫩,但那一双凤眼里透出来的jīng神,却是让敏君下意识的一顿,心里慢慢生出一种略有几分奇异的念头:这样的苏瑾,真是耀眼炫目,让人舍不得也移不开眼睛。
“敏君。”苏瑾看着仿佛一瞬间有些呆呆的敏君,也没猜到她心里的想法,反倒是因为她半日也反应不过来,生出几分略有些急躁来,立时唤了一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能是怎么想?”敏君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她微微抬起头看向苏瑾,见着他紧紧盯着自己的眼里有些紧张,便轻声道:“你素来便是比我聪敏,晓得事儿也多。又是男子,在外头经历多了,在思虑方面,总归比我这个在深闺里头的qiáng。”
“这……”苏瑾正是想要反驳一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动,还不得他说完话,就有丫鬟急急道:“姑娘,家门口外头来了好些寻衅的人。听者起头的是三奶奶的娘家人。”
“什么!”敏君吃了一惊,倒是想不到这个时候,那些个孟家人竟是如此破釜沉舟,竟是没有丝毫的怀柔手段,昨日方将那事儿事儿了半日,好不容易才折腾出了一点。经了惊天这么一番事qíng,不论结局如何,想来也是有利于我们的。
如此一想,敏君倒是暂且按捺住心神,细令那丫鬟入内细细回话。
第十七章jiāo杂下
那丫鬟颇有些不安。绞着手走入屋子里,抬头却发现屋子里不只敏君,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小少年,她越发低下头,只用眼角瞟了那少年一眼,略略有几分局促,半日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看着她这样,敏君原本紧紧握成拳的手略略一松,倒是有几分松开,半日才是垂眼慢慢着道:“又是母亲的什么娘家人?我竟是不晓得,咱们家成了什么认亲的场子了。”说完这话,她便转过头与苏瑾点了点头,轻声道:“家中有些事儿出来,我却得走一趟。瑾哥若是无事儿,可否能暂且在这里翻翻书?”
“嗯。”苏瑾心里有些复杂的qíng绪翻涌,但面上却依旧十分安和,并没有如先前一般迫着敏君说出来,只轻轻颔首应下。见着他如此,敏君倒是愣了半晌,好一会才是轻轻点了点头,再说了两句话。只令来回话的丫鬟芽儿在这里伺候着,自己则转头往外头走去。
留下来的苏瑾,心里稍稍有些喟叹,看着敏君青色的衣衫渐渐消失在帘子落下处,便带着一点莫名的感触,低头看着手指下那一叠笺纸,抿了抿唇角,将它拿起。
“少爷,可是有什么吩咐?”就在这时候,那边的丫鬟芽儿已然偷偷打量了苏瑾好几次,见这是个俊逸和气的小公子,便也渐渐松了一口气,当即便往前走了一步,惴惴然问道。
听得这话,苏瑾原本垂下来的眼稍稍一顿,半晌才是抬起头,看向那个丫鬟:“听着你的口音,竟不是随着姑娘从南边来的,倒像是北方的。”
“正是呢。”听得苏瑾说起这个,语气也甚为缓和,那小丫鬟松了一口气,忙就是回话道:“少爷不晓得,这院落大,来来往往都不见着多少人呢。不然奶奶姑娘这么好xing子的人,事儿也不多,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么多的人手。不说别个,姑娘的屋子里。大大小小都有五六个人了,我们这些才过来的,哪里cha得下手。”说到这里,这小丫鬟便有几分抱怨的模样。
对此,苏瑾微微挑了挑眉,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毕竟,他的屋子里就有大小十来个丫鬟,照着冯氏的说法,凡是丫鬟总得从下面磨砺出来,打小伺候,日久年深,不说活计熟练晓得主子的xing子,单单是qíng分上头便是不同,日后不论是外聘还是配了小厮,都是一些脉络。
毕竟,人生际遇竟是说不准的,到底留下一点根底好些。
徐家原是数代官宦人家,孟氏也是心思jīng细的人,对于敏君这样的姑娘家预备得只会更为jīng细。由此,他倒是没多想,只是顺着话头。一面十来句里问一两句敏君或者徐家的事儿,一面只低头细细翻着那笺纸。
这一来一去,他倒也算自足,竟没有觉得什么厌烦。
只是,他这时候心中滋滋念念的敏君,自踏出屋子后,却是眉头紧皱,沉着脸很有几分恼怒。
“姑娘……”锦鹭上前来扶住敏君,也不敢打量,只轻声唤了一句。
敏君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与一边的丫鬟珠儿冷声道:“好好在外头伺候着,若是里头的贵客有什么话吩咐,可得好好地办妥当。我也是急了,竟忘了那芽儿不过是个刚来的小丫头,只让她留下伺候。她说话不妨头,又没什么眼界,你仔细一些,好生支应着。”
珠儿听了,忙就是应下来,脚步也往那边移去。
见着如此,敏君抿了抿唇角,又将那婆子留下来,只扶着锦鹭往外头走去,可紧皱的眉头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锦鹭见着她如此,心里也是晓得缘故,见着没什么人,便含含糊糊着道:“姑娘,原是奴婢的错,竟是没能拦下那丫头。让她多嘴多舌嚼出来了。”
“罢了。”敏君这些日子过来,也是渐渐明白有些事qíng了,自然清楚那芽儿之所以不管不顾喊出来,为的不过是在自己面前露个脸而已:“不过些许小事,苏瑾他向来心里明白,倒是不必理会。只是那孟家,到底是什么心思?先前丢了脸面,应当晓得我们家的意思了,怎么这会子还上门?”
“姑娘,这事儿奴婢也说不准。”锦鹭细细想了一会,事关孟氏,到底不好多说,只能含糊道:“只是孟家先前那嬷嬷如此拿大,想来源头就在那里。”
一个过来办事的婆子都是敢在敏君面前放肆,何况是上面做主的人。想来也就是如徐家大宅里一样,那老太太王氏、太太朱氏对着孟氏冷言冷语,一点脸面也不给,下面的仆妇小厮见着了,对着三房自然也会蛮横放肆。根源还是照着自家主子的心思行事,加之那狗仗人势的势利眼罢了。
只是孟氏的娘家可不是别的人,她一个奴婢,自然不会讲事qíng说得明明白白,只让敏君听懂就是了。
“你倒是会说话。一丁点的破绽都没有。严丝合fèng。我哪日若是能做得你这般,想来一辈子不用愁了。”敏君笑着拍了拍手,心qíng倒是略略好转了一点。毕竟,孟家虽说是孟氏的娘家,但素来都是冷漠的很,嫡母庶女不说,还夹杂着一个生母的过世,面上过得去,暗地里做一点手脚,又有什么关系。正是该自己这个年幼不知世事的女儿该做的事!
黑脸白脸两个人,方能一唱一和。孟氏素来就是贤惠稳重的。自然该是扮白脸,那么黑脸,自然该自己先试一下,为母愤愤不平百般刁难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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