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冯娴近来受了许多委屈,不仅是苏曜给的,还有叶氏有意无意添加的,苏瑾忍不住黑了脸。苏瑜见着他如此,倒是不动声色,只摇了摇头,就是令小厮将这蒋嬷嬷带下去。
“你可是晓得,我今日唤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qíng?”苏瑜看着苏瑾神色冰冷,便先开口说话:“你并不是没有心思的人,该是猜得到大哥并非是那些斤斤计较的人,那徐家的姑娘也好,这个婆子也罢,在我眼里也就是小事,并不值当说什么的。”
“大哥素来大气,自然不将这些看入眼中。”苏瑾听了这话,便将自己心底的盘算暂且搁下,只抬头看向苏瑜:“今日唤弟弟过来,想来是有什么大事儿要与弟弟说的。”
“你原是个极聪明极有心思的,只是在这内宅里头厮混得过了,有些时候却是钻了牛角尖,忘了这大头上的事qíng。”苏瑜看着自个亲弟弟已是将旁的qíng绪都是收敛起来,便摇了摇头,叹道:“先前我便是与你说过,母亲那里并没有什么可愁的,她是冯家的女儿,心思也高,又有我们这一双儿子,地位稳固不可动摇。只是你却总是忘了这一点。孜孜念念于那些后宅的事qíng上面。着实是丢脸丢份”
“那又如何”苏瑾听得这话,却是不以为然。他深知大多男子总是以为给了名份有了孩子,纳几房小妾,疼几个丫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qíng。却是忘了这世间男子说起绿帽子时候的咬牙切齿。男子女子虽说yīn阳不同,却都是人,既是男子绝不肯戴绿帽子,女子怎么会宽容大度地对待那些小妾丫头?
人心固然,男子做不到的事qíng,却要女子忍受下来,难道这男子是人,女子就不是人了?
这样的心思,他并非是起头就是有的,只是在与敏君说谈的时候,听着她说过几句,后来细细想着这些话,却也着实有些道理。他原就是对冯氏这等好女子偏生为了一个苏曜,过得郁郁寡欢而十分排斥什么小妾美人儿,经过敏君絮絮叨叨的话之后,更是径自站在不纳妾的这一方,对这样的事也看得有些不过眼。
苏瑜见着自个亲弟弟说起这些就是冷了脸,越发觉得这小子先前着实少些教导,内帷厮混得太过多了,竟是将这大丈夫该做什么都是忘了。区区几个妾,又能如何?哪怕那个顾紫琼在苏曜面前再得脸,有他们两个儿子傍身,娘家做靠山,冯氏还需要怕什么?只要他们有能耐,冯氏就能直起腰来,斤斤计较于一点子受委屈之类的内宅争斗,又有何用?
由此,他也没有再多想,就是径自皱眉道:“你若是姑娘家,我也不说这些不打紧的事,但你原是男子,怎能计较这些微末事项?母亲是受些委屈,但这么些年过来,她就真的这般在意父亲?这一辈子若是讲究个qíngqíng爱爱什么的,还用得着过日子?只要她手中有权,身体康健,又有什么怕的?若真是想要为她争口气,让她能抬头挺胸,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过日子,看的是什么?还不是我们这两个做儿子为官做宰,让她体面风光,无人敢小觑?你要存着大心胸,而非是小心思。徐家这件事,你也是急躁了些,赶着过去做什么?竟不如先问清楚了事qíng,处置妥当了再过去说一声,岂不是两下都便宜?内宅事儿,原不是我们男人该理会的。你平素在这上面经营太过,等闲小事都是想着那徐家姑娘,如此儿女qíng长,别说旁人,就是我这做大哥的,有些紧要的大事,也是不敢与你混说了。”说到这里,苏瑜的神色也有些变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事qíng,神qíng略有几分异样。许久,方是叹了一口气。
苏瑾听着这些话,略一思量,神色也有些变化,当即便是抬起头看向苏瑜道:“可是燕王那里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哥哥必不会如此作色。”
“说着你聪明,却是心思小了些,说着你愚笨,偏偏有些话一听就是知道里头的意思。”苏瑜见着苏瑾如此询问,想了一想,才是带着几分迟疑,又叹了一声,将苏瑾拉过来轻声道:“只怕也就是这两年,要闹出大事来了”
“大事……”苏瑾心里一跳,眉梢便是紧紧皱了起来:“难道真是要做那样的事?这可是万劫不复的大事连着我们,只怕也落不得什么好……”
“若是依你看来,这件事有几分能成的?”苏瑜沉默了许久,才是低低着询问道:“这是万劫不复的大事,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若是以今上的心思来看,武官能有几个得到了好的?照我看来,今上着实还稚嫩得紧。军国大事,自己的主意却是难得有的,倒是几个宰辅做主的多。心思软弱,并非是能成大事的。”
“这也是起头的事qíng。”听得这话,苏瑾沉默了半晌,才是接着道:“帝王至尊,位置在了,心术自然也不会差的,又是大行皇帝一手教养出来的,如何会是个容易对付的?哥哥这般说辞,着实有些过了,竟是将自己搁在一边儿,身之所在不同,瞧着的人自然也是不同。这是极大的事,还请大哥仔细思量,莫要太早下注。”
听得苏瑾这般说来,苏瑜也是有些沉默下来。
说来这件事qíng,他也是想过许多次的,有些日子甚至是日日夜不成寐地权衡此事。只是想得越多,越是分明——这件事qíng,自己这一家是逃不得的。既是逃不得的事,何不早些下注,让人看重?日后成了大事,少不得也是个从龙之功。
由此,他竟是寻了许多的由头,有心将这里头的某些事儿看得重些,某些事看得轻些,一心一意站在了燕王这一边儿的了。此时苏瑾一言道破,他由不得一怔,半晌才是伸出手揉了揉脸,露出些许颓废来:“你既是瞧得出这些,自然也瞧出别的来吧?我想着的事,你应当都是清楚的。”
“自是清楚明白。”苏瑾脸上露出几分酸楚,只静静凝视着苏瑜,半晌才是道:“母亲出身的冯家,原就是与燕王颇有jiāo际,往来走动极多,若说没有参与其中,或是一丝儿也不晓得,那是不能的。若是说知道了,原不当不与我们两人细细分说,或者就该是拦着我过来方是。”
“但是他们没有。”苏瑜的脸上露出些许嘲讽,目光却是透着一丝森然:“我们兄弟竟是成了个筹码,压在这里做人质使唤的。怪道你的事qíng,燕王如此看重,竟有王妃亲自打理添彩。”
“这会子说这些又有何用。”苏瑾听到这些,只是扭过,神qíng冷淡:“即使他们真个是各取所需,咱们也要从中得些什么,方不负这一番算计。毕竟,这会子瞅着这里头的人,可是不少呢。”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苏瑜沉默了许久,才是抬起头看向苏瑾,目光带着一点犹豫:“我只怕是这件事会弄巧成拙,母亲只有我们两个孩子,若是……”
“没有什么若是的。”苏瑾抬起头,看向苏瑜,许久才是转过头冷声道:“母亲下了药,父亲不可能有第三个孩子的。”这件事他原并不想说,但见着苏瑜终于忍不住担心冯氏的时候,还是透露出来。
“什么”听到这个,苏瑜一时也是愣住了,他抬头紧紧盯着苏瑾,半晌才是道:“母亲怎么会这么做?她素来就是个贤惠安静的,这么做,如何……”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呐呐停下来。
“什么怎么会?什么如何?”苏瑾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看向苏瑜的眼神也是偷着几分森然的味道:“难道我们真是要见着了未来的***小dd什么的,再动手?大哥,任是什么人什么事都没的有齐全的道理,美妾美人儿固然是好的,但女人多了,想要没个争斗,那确实不能的。这个,敏君倒是说过一句极有意思的话。”
“她说了什么?”苏瑜仿佛是被冯氏背后的影子给说着有些愣了神,只呐呐着接了一句话。
苏瑾嘴角勾起一丝柔和的弧度,声音也是低沉了许多:“她说,但凡是夫妻二人,想要一日不闲着,就是请客,一年闲不着,就是盖大房子。若是要一辈子闹闹疼痛过日子,就是娶妾去。”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意思。”苏瑜这会子也是回过神来,对于这句话,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顶天了也就是胡乱点点头而已。在他看来,女人并算不得什么大事。由此,他随口溜了一句,就是赶着将事qíng转回到正轨来:“你想着也是不错。这件事qíng我也着实有些太想当然尔。你素来心思敏锐,又是个聪明的,竟还是好生筹划一番,我再思量一会,再做决定。”
听到这些话,苏瑾默默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别的什么话。这件事,着实是关系极大,轻易马虎不得,待得将那蒋嬷嬷的事qíng处置妥当,还是赶紧想一想该是如何处置这事。虽然说,比之从未见过几面的昔日皇太孙今日皇帝,燕王相处的日子也多,qíng分深厚不说,也是对燕王越发了解——他是个文物通晓,心怀宽大,又是jīng明qiánggān的人,素日的行事也是说一不二,心思深,心计重,却是一丝儿也不多露出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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