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正是含着眼泪说话的孟氏,徐允谦虽说心里头着急上火,此时也由不得软和下来,他伸出手拍了拍孟氏的背,然后与她一并坐下:“好端端怎么掉金豆子?到底是什么事儿,竟能招的你这么个模样?”
“爹爹,苏瑾过来说了一句话,什么燕王殿下也是有心之人。”敏君看着孟氏如此,顿了顿后,便开口轻声道:“我想着,您该是晓得这件事儿的吧?”
“原是为了这个……”听到敏君的话,徐允谦愣了半晌,才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孟氏的脸颊,低声道:“难怪……你平日里的xing子可不是这样的,若非出了大事,怎么也不会寄信过去。这件事,着实十分重要。”他低声道,连着脸上也露出几分说不出多少qíng绪的笑容来。
是啊,怎么能不重要呢?这是皇家权利倾轧的一个点。若是自己不晓得这件事,只怕后头自己受到的可不就是什么嘉奖之类的,而是足以让他铭记在心的惩罚了。孟氏送了信笺,自己回来了,是给自己也是给对方的一个妥协的信号——哪怕徐家三房没有百分百投入到他的手下,但也绝对不会是想要投靠另外一方的。
敏君看着神色并不十分紧张的徐允谦,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不论如何,也请您稍稍说一声,女儿该是怎么去做?咱们可是靠拢些还是远着点?”
“傻丫头,这事儿,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旁的选择。”徐允谦听到这里,原本帮着孟氏按摩揉捏的双手停顿了一下,半晌,才是抬起头来与敏君道:“我们一家子,无可奈何,不是吗?”他脸上带着一点笑意,目光却柔和了不少,对于这件事,他想过很多个日日夜夜,现在这宗qíng况,正是最好的一个,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五十三章暗叹上
当初他知道燕王那等不臣之心后,头一个念头不是该是靠向哪一方,或者如何从中取利,而是自觉自己这么个寻常普通的小官儿,原是当不得这等大事儿的。那么,燕王将这种事关身家xing命的事透露与他,不外乎一个——让他当个传声筒,至于在那之后,只怕自己是不用活了的。
若是这般境况,还说什么旁的东西?竟是一准儿被当做用过即扔地废纸,无处施展什么旁的东西来。而今看来,那燕王还记着透露个信儿与苏瑾,让他提点一二,总算让他心底安稳了些。自己也没想过什么墙头糙两面倒的好处,也没什么太多的忠君之心,兢兢战战做事,安安分分当官,不要太过出头露面,凭着这么一个小小的文官,想来是不必担心太多的。不论哪一方得了好,自己家里只要安排妥当,倒也不是那等杀生之祸,更别说倾家灭族之类的,比之那等武官是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心里头这么想着,徐允谦虽说眉头还是皱着的,但到底也是松快了许多。敏君与孟氏两人眼瞧着徐允谦如此,倒是都吃了一惊,两人呢相互对视一眼,孟氏便道:“三爷,瞧着您的样子,竟是对这件事多少有些乐见其成?难道,那位燕王真真是……”她虽觉得燕王朱棣气魄惊人,原是非凡之人,但想着皇帝原是九五之尊,上天之子,必定更为不凡,由此,竟也不觉得那燕王如何能耐,此时说来,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敏君听出孟氏这话里的意思,嘴角由不得一抽,便自个撇开头:您老真真是qiáng悍的人物,竟是不将未来的永乐大帝放在眼中,话来话外不以为然的很啊。只是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也不能露出分毫异样,当即只能扭过头去,咳嗽两声,才淡淡着道:“娘,想来爹爹的意思是不用两面夹着难为了。”
“什么?”孟氏听的吃了一惊,心里头琢磨一番,倒是觉得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思及先前可能的境地,她脸上由不得一阵发白,半晌才是喃喃道:“竟是到了那地步,果真这官场叵测,让人悚然。”
徐允谦听到孟氏这般评价,也是心有戚戚然,连声应道:“夫人所说的正是其然,于我心亦是一般。当初我思来想去,琢磨着这一件事如何会透露给我这个非亲非故,又无忠心才gān之人。后头细细琢磨,竟只有一个缘故,那便是拿着我做筏子,想要与露出某些事儿。没想着,苏瑾竟是透了这么个信过来,真真让人想不通,也让人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这般举动就是明说了,并非是拿着我们发作,而是看重了我,竟是有心拉拢。”
“相公说的是。”孟氏听到这里,忙就是凑上来应道:“事到如今,咱们家是没什么能耐脱身了的。瞧着那位燕王殿下也是个城府才gān极好的——否则这连年征战也不会赢多输少。只盼着真是能马到功成,我们家这一只小船也能顺顺溜溜的过去。”
这么一番话说来,原是极好的,但徐允谦先前还点了点头,听到后头,却却是叹息了一声,颇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郁结:“话虽如此,但想着当今乃是真龙天子,这心里头如何也是有些惴惴的。你们说,我若是将这个信儿真个透露出去了……”
“只求爹爹想一想女儿,想一想这个家,莫要真个以卵击石。”敏君听到这一声,脸色都有些发白,不等孟氏开口说什么,就自个接上话头,道:“这可不是小事。纵然是圣明天子知道了,也要忍耐——军国大事,事缓则圆。爹爹若是贸贸然说了,反而不得好呢。”说完这个,敏君赶着将先前璧君说的那些个话又是重复了一通:“您听听,这金陵的人有多少知道了?就是大姐姐这么个深闺里头的人都晓得的,可见这风声传到什么地不去了。这般大动gān戈的事儿,不论哪一方,总要几年方能做得妥当。这会子说来正都是熬着的时候,您忽而过去说了那些个话。怎能落个好的?”
徐允谦听得敏君这么一番话,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半晌后,方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黯然叹道:“这般下来,我那些圣贤书,竟是白读了”此时孟氏也是反应过来了,看着他如此,忙就是伸出手拦住,轻声安慰了一通:“这又与您什么gān系,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着家里这么些个人,大大小小全仰仗您,您可千万不要张罗这件事,平白添了这么个黑坑”
“这些,我如何不晓得?”徐允谦看着孟氏并敏君两人都是一脸紧张,当即由不得一叹,脸上浮现出几许说不出来的复杂神色:“只是想着食君之禄与君分忧这样的话,我心里头不是滋味……到底,今上也是……”
“爹爹若是做此想,女儿倒是不觉得。”敏君知道徐允谦虽说是读书科举而上来的,但因着不过拿着那个做途径,心里头最重要的仍旧是自家人,到不是那等道学先生或者忠心之极的,不过一时拗不过来罢了。她仔细想了想,倒是想起当初曾是听过的一件事儿,当即忙就是拿着那个做借口,劝道:“先前皇太子已然故去,若是照着次序过来,竟还是燕王居首的。若是这般说来,这事儿,你心里头想一想,可是松缓了几分?”
听得这话,徐允谦登时一愣,半晌过去才是缓过来,当即便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好半天方是道:“既是想了做了,还做什么带出个幌子来?我也不是寻不出由头的人,已是选了一条道儿往下走去,就不该多想旁的事。原是我糊涂迂腐了一场,没得说出来也是惹笑话。”
孟氏与敏君听得他这么一番说头,忙就是拿话来劝,三人说了一阵子,又是琢磨琢磨这里头的事儿,想一想自家侧产业该是如何化整为零,做好退路等等的大事儿,好是半日,才是有了个粗略的方案。
第五十三章暗叹中
经了这么一遭话,三人心里头总算是稍微有些底气。徐允谦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抬眼看得孟氏与敏君也是放松了不少,当即便伸出手捏了捏孟氏的手心,又转而摸了摸敏君的头,轻声道:“说来,你不过一个女孩儿,这些事原不该与你分说的。只是你知道了不少,若是没给个着落,想来也是担心得紧的。再者,你又是个聪明懂事的,知道轻重缓急,纵然说了这些大事,也是能撑得住场面存得住事qíng的。这会你也是知道前因后果,等会回去不必多想,安生过日子。爹爹自会护着你的。”
“嗯。”敏君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虽然这徐允谦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在这个时代来说,这么一个父亲着实十分难得。想想那《红楼梦》里头的姑娘,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还算过得去。那元chūn探chūn的父亲贾政呆板无能,迎chūn的父亲贾赦好色贪婪,惜chūn的父亲那个什么什么炼丹死掉的更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各个都是无qíng的,从未见过里头有怜惜女儿的场面或者言辞。想到这些,敏君抬头看向徐允谦的眼神越发得柔和,甚至连着心底也有几分慕孺之类的感qíng出来了:“爹爹放心,女儿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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