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喜欢怎么样,那就怎么样。旁人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qíng。”敏君嘴角含笑,又是与她披上一件大红薄绸的披风,笑着道:“谁让着我是娘的女儿呢?您高兴,我便高兴,这是我们徐家,您喜欢穿戴什么,那就穿戴什么。说来这么一番妆扮,娘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瞧着更是年轻了。我想着,娘日后还是多穿戴些鲜亮的衣衫,您还年轻着呢,正是穿红着绿的年岁。”
孟氏听得敏君这一番奉承,也是笑了,当下揉了揉她的脸颊,又是笑道:“越发得会说话了。好了,这耽误了半日的功夫,我们也该是过去了。”
敏君点了点头,扶着孟氏往东边的院子里走去。
而另外一边的院子里头,姜氏也正是在出神。她迷迷瞪瞪听着自己父兄两人与徐家那个小子说着话,心里头却是说不出来的空虚。是的,这一次是她要求来这里的,最后一次见那个女人的女儿,自己先前的庶女孟瑛。但等到了这里,她又觉得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不过,还能怎么样呢?
姜氏动了动唇角,心里有些惨淡的想着先前发生的一幕。在她自以为报复了孟兆宗,报复了孟瑛,虽说他们命大,还没送命,但有一就有二,日子长着呢。她那么长的一段空虚无趣的日子里,自然会慢慢地找出法子的。而自己父兄两人却是找上门,尊尊教诲,仿佛她脑子出了什么毛病一般。
那时候,她还想着,随他们的意思,不过搬个地方,吃用上面,难道姜家还会苛刻自己?哪怕真是这样,她还有大笔的嫁妆呢,自有银钱能够支应的。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觉得自己那么的qiáng大,谁都无法动摇。谁知道,今天竟传来两个女儿中毒的消息
中毒?中毒
真是可笑,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给两个仇人下毒,那边自己的女儿也是中了毒。这是因果轮回?不,绝对不会的,这不过是如自己一般的报复,外加警告——自己能动那两个人,那么,自己的女儿也是上了台面当了赌注,只要他们死,她们也会死。一对一,二对二,正好的数目,不是吗?
不过,那孟瑛虽说有心思,有能耐,却软弱了些,到底有了自个的相公儿女,自己女儿身边,她不能这么快混进什么人来,与那老东西没什么感qíng,她是不可能的。那么,也就是那个禽shòu不如的老货做得了
姜柔云想到这里,虽说不想先前一般的激动,但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发痛。是啊,那禽shòu有足够的理由,因自己而迁怒女儿,因自己而报复女儿,他早就对她们两个没了什么父女之qíng了,不是吗?
昏昏沉沉想着事qíng,姜柔云恍惚了半日,方发觉孟氏已经领着自个女儿,站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大红的衫裙,金质的首饰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红宝石,柔婉秀美,如同一株绽开瑰丽色彩的红牡丹,透着一股子雍容华贵的气度。
金色与红色,女儿家出嫁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妆容呢,当初的自己也是这样一身耀眼的红色,参差着金质的光辉,自以为走向自己辉煌的未来。谁想着,三十来年过去了,竟会落到这么一个地步。
这真是一场笑话
姜柔云这么想着,由不得低声笑了出来。屋子里的各色人等原看着姜柔云盯着孟氏,心里头都有些吊着,猛然间又是听到这带着些回忆与嘲讽的笑声,只觉得背后发寒,竟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姜知节与姜宸信也就罢了,到底,姜柔云还是他们的女儿与姐妹,只是略有几分担忧的看了看姜柔云,他们便没说话。但徐允谦可是受不了自己的夫人与这个瞧这有些魔怔了的姜柔云,如自己先前答应的一般的单独说话。因此,他眉头紧皱,狠狠瞪了姜柔云一眼,就是转过头来与姜家父子两人道:“我原不当说这些话,但瞧着姜夫人着实有些不太对劲,若是这会子再听了说了什么话,可……”
“夫君,这事还是jiāo与妾身吧。”孟氏在一侧看着姜柔云,虽说对她现在的状态有些诧异,但还是将徐允谦的话拦了下来:“我也很有些话,要与姜夫人说的。”
徐允谦迟疑了半晌,看着孟氏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而姜家父子也是哑巴吧盯着,他皱了皱眉头,起身将孟氏扶到离姜氏最远的地方坐下,又是让敏君也流下来,方脸色有些yīn沉着请姜氏父子到院子外头走动走动。既是孟氏自己的意思,这里他先前又是使人看住了,这姜氏想来也是闹不出什么大事,留着敏君这个小机灵鬼看着,想来也就安全了。
当然,这与姜氏先前两个女儿中毒这件事,也是颇有几分缘由的——再如何,这姜氏怎么怨愤,顶头的一个也是孟兆宗,他还没什么事,孟氏自然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心里头这么想着,徐允谦的脸色却仍旧不大好看,姜家父子对视一眼,也颇有几分无奈,只嘱咐了姜柔云几句话,就是与徐允谦一并出去到外头走动走动了。
而姜柔云,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就是抬起头来:“这件事,与你无关的,是也不是?”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脸色也是极为huáng瘦,眼底更有些发黑,瞧着状态极为不好。
孟氏瞅着她这么个模样,虽然心中快意,但也有几分可怜——当初的姜柔云是怎么样的?妆容华贵,矜高自傲,挥斥方遒,竟是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她瞧着她,就是如同一尊观音一般,虽说姜柔云的xing子着实不像是观音,但是她无疑能决定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的一切。
而现在,这个神采全无,妆容寡淡甚至像是没有一丝儿打扮的姜柔云,着实让孟氏在心里快意之余,略有些可怜,而多了三分警惕。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该敬而远之,这姜柔云不能失去的,眼下也绝不多了,若是真个发了疯似的用各种手段,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发寒的。
好不好,那姜家也是本地的大家族,姜柔云心思yīn毒手腕不错,真是下定决心动手,靠着内宅里头的yīn私手法,徐家未必能将之完全拦在门外。
如此想着,孟氏说话的声音也是淡然之中透着些许礼貌:“我自然不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本就觉得,孟家的事,与我毫无gān系了。该是还的,也都是还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啊,我总想着虎毒不食子这句话。这么些年竟是白过了,倒不如你这小小的丫头心里明白。”姜柔云此时也是刺激过了头,看着孟氏的时候,忽而觉得自己将她视作眼中钉ròu中刺的事qíng有些可笑。若非是自己拢不住孟兆宗,没有瞧出他是怎么样的人,孟氏再怎么样,能够动摇得了她的地位?
瞧瞧孟氏,就是有个庶长子,她还不是把持了家中的权势,自己当初就是太傻了些,将那些不中用的人看得太重,倒是白白将自己耽搁了。如此,她倒是微微一笑,忽而道:“若我当初也是少些盛气凌人,或许这辈子也过得好些。起码,也不用让自己两个女儿受这样的罪。你放心,我怎么样,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事了。对你下手,又有什么用?我该对付的人,呵呵……”
姜柔云的目光微微一闪,便不再将报复两个字放在嘴上,起身就是往外头走去。虽说这一次,连着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过来,但是现在她却是觉得舒坦了不少,仿佛有些事qíng都是清楚明白了。
由此,她也不再与孟氏说什么,横竖,孟氏已经坦白了——她是绝对不会再gān涉孟家的事。那孟兆宗所想的那点心思,估计也是成不了事的。她姜柔云与孟瑛还有什么好说的,从今以后,永不见面而已。
或许,该是说,最好永不见面了。
第六十一章流年上
孟氏瞅着这姜柔云款款起身,只道了一声告辞,就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心里头顿生几分说不出来的滋味。她与这姜柔云这辈子仇隙极大,虽说她自个是总将这个压在心底,并不愿意为了那些就仇隙,生生将自己这辈子的幸福压上去做赌注。但实际来说,她还是盼着这姜氏过得不顺坦的。可现在看来,她又觉得有些旧日的念头,却是变成一种说不出的混沌的东西——姜柔云落到这地步,但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只有快意欢喜,也有些喟叹,也有些警惕,也有些可怜。
大约同是女人,总有一点子兔死狐悲的意思吧。
在心里头琢磨了一番,孟氏也将这个抛在脑后,先打发敏君回去,自己待得那徐允谦送客回来的时候,少不得与他说了姜氏所说的话,而后更是两句:“依我看来,这姜氏虽说yīn毒可恶,但我那父亲却也是不逞多让。不论怎么样,那孟家的事儿,咱们避着远些。若是他再送什么信笺东西过来,只管辞了便是。”
“这是自然。”徐允谦点了点头,对于孟兆宗这般手段也是觉得惊心:“今儿他能对她们动手,日后未尝不会对我们动手。避着远些,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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