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能。”敏君听得一笑,只拈起一块芙蓉糕,笑着咬下一口尝了尝味,一面道:“娘也不是生下就会的,还不是一点点学着来的?瞧瞧咱们去年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三年前又是什么样?这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世qíng总会一点点学着来的。便是我们不学,这世道也会让我们学着的。”
“这却也是。”繁君听得这话,自是点头,一面又叹道:“只叹当年年岁小的时候,天真顽劣,一时受了委屈,也只想着长大些便是能自个做主,如今倒是渐渐大了,可又想着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好处了。”她说及这些,眉梢眼角略有几分悲凉,双眸之中也仿佛有些泪光闪动。
敏君将这瞧在眼底,心底也是一阵感叹——这繁君,想来也是记起她那生母碧痕了。有着这番想法,她便不好深劝,只能排解一二罢了:“妹妹何必做这般感叹?有一句诗,请君怜取眼前人,照着我的心思,竟换一个字,请君怜取眼前景。你这会子想着旧日的好,思及今日的不好,未尝以后没有思及现在的好。既是如此,何不放宽心怀,只将那一番qíng思多放在眼前之上?这眼前做得好,日后必定也是不悔的。”
“姐姐这话说的倒是极是。”繁君听了这么一番话,低头思量一番,却也由不得点头,脸上也略略露出几分柔和:“自来事儿都是追悔不及,既是如此,何必不在眼前多多筹划?想来……”她这话还没说完,外头便是有丫鬟急匆匆地赶着进来,一面嚷嚷道:“姑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敏君与繁君两人听得都是皱眉,因着是在敏君的屋子里,繁君倒是没有先开口,只看了那丫鬟一眼,便是转过头看向敏君。敏君与她点了点头,就是重头转过去的盯着气喘吁吁跪下来的丫鬟道:“好好的嚷嚷什么呢?若是旁人看见了,成个什么样”
“姑娘,大爷那里出事了”这丫鬟喘了两口气,也顾不得自家主子语气不好,忙就是将这一件大事说了出来。敏君与繁君两人听得脸色大变,忙就是站起身来。敏君更忙喝道:“究竟怎么回事?不是前儿说起来,竟还是好的,这会子怎么忽而又不好了?”
前些日子,那徐允丰的事儿还说是正在议着,总归而言,这xing命是不用愁的,只那官儿许是要降下来的——这也是罢了,横竖事qíng都闹到圣驾前,又是真有其事,徐允丰能不伤xing命,只官阶黜落了,也不算什么,在敏君心底,这就是免官罢职也是理所应当的。这说着说着都还不错,怎么忽而又是说不好了。
“这个,奴婢也不晓得,只奶奶那边递过来的信儿。”那丫鬟原本不过是个传话的,自然不会知道这内里的缘故,对着敏君这一番话,却只能结结巴巴回了这么一句。
“罢了。”敏君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繁君脸色也不大好看,便摇了摇头,与她道:“既是如此,咱们还是往娘那里走一趟——这般大事,纵然不能帮着什么,但也要尽一份心力,说不得母亲那里还有什么能帮着一点半星的。”
繁君也是连连点头,敏君几句话将这丫鬟打发了,两人便随便唤了丫鬟婆子,就急匆匆往孟氏那里赶去。这一路,丫鬟婆子见着自家姑娘神色焦急,脚步匆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都是忙忙赶着上来。一行人跨过两间小院,转过一处假山石,直接走了捷径,赶到了孟氏的屋子外头。
“姑娘们来了。”这站在外头的丫鬟见着敏君繁君一行人赶着过来,忙就是与里头通禀,一面行了礼,将那帘帐打起来,让敏君繁君两人跨入。
孟氏正在端端正正坐在上头,眉头紧皱,听得敏君繁君两人来了,便抬起头看去:“你们两个丫头怎么来了?”说话间,她就瞧见两人一脸焦急之色,心下一转,便也明白了:“可是听了什么话不成?”
“娘,听说大伯那里……”敏君看着孟氏虽说眉头紧皱,但脸色却还不算太差,也没有想象之中的忙乱,便心里一喜,忙就是凑上来问道:“这小丫鬟传过来的话,我们都是心里焦急,便赶着过来,现在看来,竟不是那般不好的?”
“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也是听天由命四个字罢了。”孟氏摇了摇头,让两人坐下来,一面神色淡淡着道:“这番事,原也不算冤枉了你们大伯。唉该是如何,都是圣命,我们已是尽了人事,还能如何?只盼着人没事,也就是大喜了。”
“怎么忽而就是到了这地步?”敏君听得孟氏话语之中少了几分往日的挂念,连带着神色也淡漠了许多,心里头暗暗呐喊,只是面上也不好显露,便稍稍带出一点探问的意思:“先前不是还说着降职而已,并不是大罪。如何就是到了这地步……”
“这事儿,我原也不想多说。”孟氏看着敏君繁君两人神色多有些牵挂的意思,略作深思,便也开口慢慢着道:“但是想着你们以后出了门,成了当家理事的夫人奶奶的,少不得也有些前面的事儿搁到内院来。一者,也是与你们解惑,二者却是要你们谨记,莫要自作聪明,也要记得佛祖有灵,万不能心存恶念使那等恶行。”
敏君与繁君两人听得这话,便是知道这里头不对劲,当下忙就是点头,齐齐应了。孟氏瞧着她们两人神色端正,眸光清亮,也是点了点头,将这里头的缘故说了出来:“这原先如何,你们也是清楚的,虽说少不得降职,或是还要夺职免官的,可到底身家财货还能保得住。这要是在前朝,少不得就是要送了一条小命的事儿,这会能如此,已是苍天保佑了。可是太太却是心有不足,这么个年岁了,也不想着慈悲为怀,不知道怎么地使了人出去,想要杀人灭口——这不明明晃晃送上门去的把柄?偏生那使出去的人是太太施恩许多年的忠仆,也真是杀了人。你说说,这般下来,你大伯那里能得好儿?”
说到这里,孟氏的脸色已是黑的如同锅盖底儿,连着声音也少高扬了些。敏君繁君两人听得这些,一时也是木了,半晌说不得什么。这药论说起来,那朱氏真真是qiáng人,就是这么个时候了,也能cha这么一手,生生将自己长子的小命放在火架子上面烤。
“太太这般,着实太过了”半晌之后,还是敏君这个在现代见多识广的先开口了,她虽说觉得匪夷所思,但这世上什么事没有?无巧不成书这五个字,在现实中可比小说中更离奇的:“只是,我却不信这事儿便是太太一手筹划的。”那朱氏原就是病得七死八活的,已是半条命都去了的人,怎能如此巧妙的安排——她的身边可都是二伯母东方氏亲自派过去的人,一举一动,都是能明明白白看得清楚的。
“这事儿,你们父亲也深觉蹊跷,正是要探查一番。”孟氏摇了摇头,却也没太多心思说这些,不论如何,她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又因着对朱氏的厌憎,见着她这般帮那徐允丰一家子,也有几分迁怒的心思在:“你们且将这事儿记在心底——不论如何,切莫走了歪道。瞧瞧,若是没有这么一件事,那该多好。可这事儿一出来,你们大伯竟是多半要没命了的。太太虽说是爱子心切,方如此心狠,可这番下来,却是误了你们大伯一家子啊”
第二十二章和风中
孟氏这一番话,颇有几分感叹。敏君与繁君两人听了,也是默默无言,各有思量。三人坐在那里半晌,竟是寂静无声,只有那呼吸声而已。敏君瞧着这气氛不对,静静思量半晌,便是道:“娘,既是如此,何不使人放出风声去——那状告之人想来也是守卫森严的,如能就能被一个仆从摸上门去。且那仆从原是忠仆,又是十几年的恩惠,想来年岁也大了,做不得这么些事儿的。说不得,这里头还有别的缘故在。咱们虽说不能做什么,可放出些风声去,想来也是好的。”
“这……”孟氏稍稍迟疑了半晌,却有些不愿——自家原是好好的,何必扯到这一番污水之中?先前倒也罢了,这会子又出了这么大的事qíng,可见这里头水深着呢。若是自己说了些什么,却不是往这一锅子污水中撞去?再者,这大哥也太不讲究了些,若非他心生贪念,死掐着不放手,何尝会到这一步?
如此思来想去,孟氏却是一时有些把不住主意。正在思量间,那边繁君瞅着这景象颇有些不好,便轻声劝道:“母亲,我们自是尽了力的。究竟如何,还得看上面的意思。您也不要想太多,伤了身子却又不好了。”她本对于大房也就璧君一个更亲近些,而本身的xingqíng又是偏理智的,对于璧君与自家人孰轻孰重那是明白得很,由此说道起来的时候,也颇为淡然:“有些话,女儿也说不出口,但这事儿就是摆在眼前的。这究竟如何,咱们家做来都是有理儿的,竟只需尽力,旁的也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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