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的极是。”一侧繁君并不晓得这里头的前因后果,但听得敏君从头到尾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自是连声劝道:“苏姐姐何须与这些下头的人计较?没得失了自己的脸面身份那真的能养出来的,就让她养着,自己做得全,不怕旁人说什么。赵家没道理,原是明摆着的事儿,若是再与姐姐脸色看,外头人见着了,岂有不议论的?便是赵家的爷们,也是不愿意见着这样的。”
苏娴听到她们这么说,心里也有几分活络起来,她是先头知道了那通房诞下了一个儿子,心里又是焦躁,又是痛恨,倒是忘了照着规矩来说,自己是不当如此的。赵家不厚道,没规矩,让这庶出子压着自己这正房先出来,但若自己过去摆脸色,岂不是让自己白受了委屈,还落个嫉妒的把柄?
如此转了一圈,她便略略平静下来,只苦笑道:“你们不知道,我原也按捺住了这一番羞恼愤恨之心。到底,这婚事已是现成的了,若是再说不嫁,我们家也没这样的脸面。谁晓得,那苏家昨儿竟有了喜事,她生了个儿子,赵家虽没有大摆筵席,竟也赏了上上下下的人等,又是在家摆了家宴,好生热闹了一日。我这心,便似翻江倒海,蒙头咬牙一日,差点儿便是没有用剪子将这喜服给剪了”
“竟至于此”敏君也是吃了一惊,垂头思量一番,便道:“不是说原是那会子的事,若是足月生的,竟有些不对日子啊”
“哼,那贱人是特特刻薄我来着的,好好养着的身子,怎么就忽而早产了。”说及此处,苏娴一双美目寒光闪烁,冰冷无比:“我倒是差点儿就着了道,且瞧着吧,日后鹿死谁手,还真是难说呢。”
她说得十分平静,却生生透着一股子森蚺噬人的味道。敏君稍稍一怔,倒也只能偏过头叹息两声,繁君却是真真吓了一跳,这苏娴她也是自小jiāo好,一并长大的,再也没见过她这么个样子。由此,她便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垂下眼帘来:人心难料至于此?原想着苏娴是哪样的人,也是瞧出几分的,现在看来,竟都是假的,瞧着这番模样,竟是……
她兀自思量着,却不防被敏君推了推,转过头看来,却见着敏君努了努嘴,那边苏娴正站起身来与她们倒茶,端送至她们手边。繁君见着敏君接过来,自己便也伸手接过,只一眼,就瞧见那衣袖上缩,苏娴的手腕瘦了许多,连着镯子都是有些大了。
繁君瞧着心底一酸,又是打量苏娴两眼,她穿着玉色褙子,水青色纱裙,流云髻上只有两支云纹如意簪,虽说打扮得宜,有一股子清水芙蓉的灵秀,但仔细瞧一瞧,竟比先前消瘦了许多,袅娜到弱不胜衣了。她这心里头不免百般滋味俱是涌上心头来。
说来苏娴,原也是极出挑的,容貌xing子,言谈举动,乃至于女红针线,管家理事等上面,她也多有不及的。就这么个人儿,却是被夫家瞧不起,可见齐大非偶,攀高也不是好事儿。自己这一门婚事,竟比她好了不少,毕竟,这苏家与自家也算往来甚密,彼此不高不低的,自己嫁过来,一应都是有个底儿。虽比不得苏娴的夫家高,但这舒心一事上,倒是不必愁的。
有着这么个念头,她便对着苏娴,便没了先前的惊惧,倒是平添了许多怜惜与叹惋,只将茶盏放下来,又是拿出一番衷肠,细细地劝了一番。连着敏君一起,两人又是说,又是劝,又是骂赵家无德,又是与苏娴出主意,真真是好生说了个把时辰,苏娴人也渐渐平静下来,也会在心底盘算了,瞧着神qíng言谈都是与平日无甚差别,两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苏娴见着,自是有几分感激的,当即又是把盏与她们吃茶,道:“也是我们好。我虽有父母兄弟,却无姐妹,父亲兄弟虽是顶梁柱,却也不能说这些事,母亲她若是听了这些,你们也是知道的,便碍于我这一端,没得叫骂,却也不会有什么劝言的。旁的人家的姑娘,我更是不好提,也就是你们姐妹俩,方会与我开解。我本是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心里熬得什么似的,但听得你们这么一番话,虽说不是将心头那份煎熬全抛开了,但也算宽松了许多。这里,我也无甚答谢,便有,你们也是不收的,便在此与你们倒一盏茶,以茶代酒,权当起誓之用——日后你们若是有了什么烦扰,只管到我这里来,我但凡能做得,必定与你们开解。”
“姐姐这话说得极是,我们自来相处得好,日后任是谁有了难处没的说去,便只管到我们各家来。能是帮上一把手的,必定帮一帮,不能帮上什么忙的,也是开解开解,吐吐怨气”敏君笑着接过苏娴的话,与她微微一笑,便先见那一盏茶咕噜噜饮尽了。苏娴与繁君听得这话,也是连连点头,都是捧着茶盏将茶尽数饮了,方相视一笑。
而后,她们也不再提这些,只照着往日一般的,说些小事小笑话,什么丫鬟婆子说得外头的故事,看的什么话本,或是日常里头闹得什么笑话儿等等。说了半晌子,外头却有丫鬟过来回话:“姑娘,奶奶立等您过去说话。”
这个时候,赵氏让苏娴过来,还有什么别的事,自就是出嫁的事儿。因着如此,敏君与反击两人对视一眼,便都是起身告辞,一面又道:“且快些去吧,我们日后有的说话的时候。我们之间,也不消如此客气的。”
苏娴听得这话,思量半晌,便也没再出口多留,只将敏君繁君两人送到屋子外头,瞧着车子远去了,方自己又搭上一辆车,令人速速赶到赵氏的屋子那边——还不知道又是出了什么缘故,前番送过来的可都是没什么好信儿。
第三十五章好事下
苏娴是做此想法,另外一边的敏君繁君两人一路行来,却是各有思量。其中的繁君,更是多有些感叹的。这路上碍着人多口杂的,她还不曾多说一个字,但等着到了敏君的屋子里坐下后,却由不得说了几句话。
敏君听得她颇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意思,又有几分担忧,便笑了一笑悄声劝道:“这也是各家自安天命的事儿罢了。这一面是人在做,一面是天在做,前者重要,后者也是极重的。苏姐姐如此,岂不是当初赵姨挟恩自重招惹来的?你却又不同,原是赵姨亲自登门求来的,又家世相当,容貌xing格也没什么不妥的,只要嫁过去,安生照着规矩行事,还怕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不成?且安生做事儿,日后必定妥当的。”
“姐姐的意思,我也清楚,只是设身处地一想,也是为苏姐姐心酸,她分明没做过什么,又不曾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却平白受这样的委屈。”繁君说及此处,也是叹惋不已:“虽说赵姨当初所作所为,也有几分落人口舌,可到底也是一片爱女之心,今番如此,只怕她也是后悔得很。只是碍于名声,这婚事竟是退不得了。”
“你莫要多想这些,这也是命中注定之事,又是苏家与赵家的家事,咱们虽说相处的极好,却也不能越过去。俗语道,疏不间亲,便是这个理儿。你日后也不要多问这些,只尽力劝解便是。”敏君看着繁君似乎对此极是关心,少不得又提点两句——这样的事,若是苏娴不说,她们是不好提的,毕竟这般事是极私密的,若是一句话说得不妥当,只怕没得什么好的不说,反倒招人厌憎。
繁君闻言沉默了半晌,才是点了点头。两人又是说了半晌子话后,方各自告辞而去。此番事也就是暂且告一段落。只两人心底总有几分黯然的。不想,这一番思绪还未沉淀下来,到了晚间与孟氏请安的时候,却又见着张氏正是与孟氏说及通房一事。
“娘,我见着那锦葵却是不错,我们爷也极是看重的。但您所赐的那个素馨,言谈举动也是不差什么,我思量着,竟是将她们两个都抬举一下。”张氏笑着抿了抿双唇,言谈温然:“这两个丫头都是好的,您瞧着,这般妥当不妥当?”
“你既是看重她们,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将你身边的贴身丫头抬举起来,岂不是更妥当?我瞧着,跟着你过来的那几个,都是极好的。”孟氏闻言稍稍一怔,没想到这张氏竟不曾抬举任何一个自己身边的得力大丫鬟,反倒是将自己一前一后赐过去的两人十分看重,便稍稍怔了一怔,便温言相劝:“你年岁尚小,不知道这里的底细也是有的。不过我素来将你看做女儿一般,自然要提点你两句——自个的丫鬟,更是妥当一些。想来就是你母亲,也是这般想的。”
“您对着媳妇儿好,媳妇是知道的。”张氏听得孟氏说了这么一番衷肠话儿,倒是有些发愣,好半晌过去才是低下头来轻声道:“只是我磨不过自己那一道坎儿。这锦葵也罢,素馨也罢,说实在的我都是不大认识的,便送过去了,心里也不算十分不自在。但若是自己的丫鬟……”说到这里,她便有些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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