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说罢便听院外传来沈峰的粗声粗语,慧安忙扶着方嬷嬷的手快步出了屋,沈峰见慧安这般模样不由一愣,接着倒是不赞同的沉了脸,道:“有老子在,倒要瞧瞧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还敢欺哄你,哪里用的着这般,没得累了脖子。”
慧安闻言忙上前攀住沈峰的胳膊,又瞧了眼刻意穿着一身短打的沈童,笑道:“有舅舅和二哥哥在,安娘自不怕再被那些刁奴欺哄,只是咱也不能输了场子不是。”沈峰想着以后这些铺子田庄到底得慧安自己来打点,自己也不能回回代她出头,便也不再多言。
各田庄的管事多是早一日就赶到了京城,先寻个地方落脚,只待今日一早进府给主子请安拜年,故而今日一早侯府角门便不停有货车进入,显得极为热闹。这些年孙熙祥都是在外书房接待这些管事们,慧安和沈峰到时,屋中端的是气氛热烈,恭维的笑声不断。沈峰带着六个武功不俗的大兵,三两下便处理了chūn韵院拦道的小厮,一路闯到了书房。待沈峰、慧安和沈童三人进屋,气氛骤然一变,孙熙祥更是当即便黑了脸。
这些管事们多是人jīng,哪个在府中能没个眼线,府中之事怕早已心知肚明。慧安见他们有的面露不安,有的面带敌意,有的一脸警觉,更有那装恭敬低头不语的,不由就心中冷笑。她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坐于角落的两个稍显年老面带激动的管事身上,笑着点了点头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方嬷嬷说有两个田庄的管事,因是祖父当年身边的得力人,颇有几分威望,为人又jīng明能gān,故而孙熙祥因一直未能抓住两人的错处而幸免逃脱,未被孙熙祥拉下马。想来便是此二人了,慧安想着已随在沈峰后面进了屋。
孙熙祥早做好两人会来的准备,但临到此事还是由不得心中发凉。只这些管事掌柜早已是他的人,这些人为他做了太多的事,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他倒也不怕他们会倒戈相向,更何况方才他一番威bī利诱,恩威并济,也不是没有作用的。他想着便起身,笑着冲沈峰道:“沈大人怎么来了,安娘,你这孩子,既知道为父今日有事,怎还将客人带到了此处,为父接待不周岂不失了礼数。”
沈峰闻言挑眉讥嗤道:“什么沈大人,什么客人,老子是这府里的舅老爷,今儿是来瞧我这外甥女理事的。你他娘的又不是坐楼子挂牌子的姐儿,要你接个屁客!”
沈峰上来就爆粗口,这等话孙熙祥却是骂不出口的,顿时便给气的满面涨红说不出话来。慧安心里好笑,面上却万不敢露出端倪,只能使劲将头往领子里缩。倒是沈童极为不给孙熙祥脸面的扑哧一笑,接着才低声道:“爹,妹妹在呢,您老也注意着点。”
沈峰还未曾作答,倒是一个长着三角眼的瘦高管事走上前来,冷声道:“这位大人,这怎么说也是凤阳侯府,孙老爷乃是正正经经的侯府主子,岂容你如此无礼!还请说话三思!”
沈峰就怕没人出头,这便就有人送了上来,闻言他瞧着那人yīn森森的一笑,接着一眯眼,道:“你他娘的出门没带耳朵嘛,老子说了老子是这侯府的舅老爷,你既知道这是凤阳侯府,便该知道这里它姓沈,不姓孙!三思你个(河蟹)屁,老子说话有你cha嘴的地儿吗?来人呢,将老子把这奴大欺主的混账东西给扔出去,没得碍眼。”他话一落,便有一个大兵冲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便将那瘦高个两手一拧惹得那人惨叫一声,拽着人便连拖带扯地将他给拉了出去。
孙熙祥一见沈峰竟不多说这就直接动了手,一愣之下这才怒道:“沈峰,你么欺人太甚!你算什么舅老爷,当初已然被岳父赶出侯府的败类,如今……”他话还没说完,沈峰便冲了两步冷声打断他,道:“妹婿,这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的。皇上金口御言,令老子住进侯府和外甥女团聚,你如今这意思是对皇上的话有意见?”
众人闻言不由面色皆变,再瞧孙熙祥那堵得无话可说的模样不由心里七上八下了起来,沈峰却已大手一挥,道:“这个模样长的太丑,瞧着老子犯恶心,这个长了双jī眼,竟也能做到管事一职,没的叫人家笑话我们侯府没了人。来人,将这两个也给老子扔出去。”沈峰又指着方才面色最为不善的两人道,当即便又有两个大兵冲上来,将那二人双手反翦拖了下去,那矮个的心有不服刚大喊两句,竟叫大兵一掌劈下直接给砍晕了过去,扛了出去。这下子屋中那几个有异动的也吓得面色惨白,缩着身子再不敢动作。
孙熙祥全然没料到沈峰会直接动手,他虽有准备,但他只在言语上做了准备,想着只要慧安来,用孝道和规矩便能将她压住,沈峰到底身份上有些不明不白,岂能越过他去。他那都是书生想法,那里能料到沈峰这个武夫跟本就是个不讲理的主儿,上来就全武装的gān了起来。
孙熙祥这下没有办法了啊,而且他自己也被那几个凶神恶煞,满脸刀疤的大兵给吓了个够呛,耳听外面传来惨叫声,他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瞧向慧安,大喝道:“孽障啊!你给为父跪下,你还知道不知道孝字怎么写?!”
谁知慧安闻言却迈步上前福了福身,轻飘飘的道:“父亲教诲,孝道女儿自是知晓的,女儿此来为的便也是这个孝字。一来,女儿要对过世的祖父和母亲尽孝。这些家业是沈家两辈子人积攒下来的,女儿自是要接手过来好好打理,才不违孝道。再来,这些年父亲劳苦功高,为女儿cao持这些产业,女儿也是心疼父亲,父亲还请注意身体,且歇着吧,如今女儿已经大了,这些事qíng还是由女儿自己打点吧,万不敢再叫父亲为我沈家如此辛苦,不然待来日父亲娶了新妇,继母岂不是要怪责女儿不懂体恤父亲?”
孙熙祥万没想到慧安会公然反抗自己,前些时日在西跨院自己拿孝道二字压她尤且还要装晕来避其锋芒,如今竟敢如是!孙熙祥从未想到慧安竟敢对自己如此态度,她竟然连装都不再装了,而他发现此时的自己竟对慧安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慧安已然已和自己彻底撕破了脸,若然他拿孝道来压她,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女儿会将自己不慈谋夺家产的事qíng宣扬出去。连带着外男闯父亲书房这样的事她都能做的出来,那她还会顾念侯府的脸面吗,如今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
而如今她有沈峰撑腰,除了孝道,他还有什么能拿来拿捏这个女儿!孙熙祥发现他竟完全不能将慧安和沈峰怎么样,打也打不过,口水战他想玩弄但人家完全就没接招的意思。他气的险些吐血,瞪着眼前面色平静,神qíng恭敬的慧安,胡须不停地浮动,额头青筋不住bào跳。
慧安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和讥诮,却突然道:“二哥哥,我瞧着父亲是累了,还劳烦二哥哥帮个忙,代安娘送父亲回房休息!”
她言罢,沈童应了一声,上前便拽住了孙熙祥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姑父快请吧,瞧瞧,这脸色都不对了。都是cao心太过给闹的,依侄子看,安娘如今也大了,该放手时也得叫妹妹磨练一二,毕竟这凤阳侯府以后还得靠妹妹,这太宠着她却是要害了她的,姑父也不想叫外人说您教女无方吧。”
他说话声音极大也极快,孙熙祥刚张口yù言那话便被他抑扬顿挫的又一句给打断,他那劲儿哪里拧得过沈童,竟是生生一句话没能说出来被沈童连拖带拉地给带了出去。
待孙熙祥气急败坏的吼声一点点远去,慧安这才和沈峰一左一右地在上位的两把太师椅上落座。沈峰端坐着闭上眼睛养着神儿却不言语,慧安倒是睁着眼,只她自顾自的吃着茶,却也不吭声。不时还轻叩两下扶椅,那指节扣在红木椅上发出沉沉的声音每声都似响在众人的心上。
慧安冷眼瞧着这些人,见他们个个满脸大汗,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的,不由眸带讥讽,却依旧什么都不说,只用一双锐利的眼睛一遍遍的扫视着他们,待方嬷嬷给地续了三道茶,慧安这才放下茶盏,道:“说起来这是第一次见大家,怎么这侯府的规矩变了吗?方嬷嬷,如今侯府的下人见了主子都不行礼的吗?”
众人听慧安说话个个面上松了—口气,但听闻她开口便是这么一句,松下来的神qíng紧接着便就又挂了回去,接着便纷纷行起礼来,“奴才王升见过大姑娘。”“奴才程大楷见过大姑娘。”
慧安听着这些此起彼伏的问安声,却冲方才那两个年长的管事道:“慢着,刘管事和江管事年纪大了,又都曾在祖父身边服侍过,安娘当不起二老跪拜,快请起来先坐吧。”
两人闻言也不推辞便起身在靠近上座的两张椅子上侧着身子坐了下来,慧安却端起茶盏又用了两口,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瞧向下头。方才她一声慢着便将这些人的行礼给打断了,一时间大家都半跪着将跪未跪,保持这个姿势却是比跪下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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