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关元卓出事后关元鹤便令人搜查了大厨房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再来大厨房早膳之时人多眼杂,确实也不是下手的好地方,慧安也直觉那毒不是在大厨房被下进粥中的。若这样的话,那便只能是在从大厨房到书海轩的路上被做了手脚,慧安唇角抿了抿瞧向东面跪着的几个小厮,沉声道:“当日是你们中的谁负责到大厨房取食盒的?”
慧安言罢就有一个矮个子的小厮重重磕了个头,回道:“奴才沉砚,当日……当日是奴才去取的食盒……可奴才真不知那粥里面怎么会有毒的啊,少奶奶明察。”
方嬷嬷已在慧安耳边低声说了这沉砚的来历,他是家生子,老子在西郊的庄子上做事,老子娘是关礼珍院子的粗使婆子,如今随着关礼珍去了庄子,还有一个妹妹却也是原先伺候关元卓的三等丫鬟。
慧安瞧不出什么端倪,又细看了两眼那沉砚,冷哼一声道:“他既不说实话就给我打!打到他吐口为止!”
那沉砚闻言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面上已出了一层虚汗,婆子们拉了他按在一旁的chūn凳上便是一阵的招呼,片刻功夫那沉砚已被打的晕了过去,却还是咬紫了牙关,什么都不说。
慧安见此,令婆子将他拖上来,泼了水,见他迷糊着睁开眼睛,慧安才道:“你可想清楚了,若问题真出在你这里,你如今老实jiāo代,我尚且放你家人一条生路,可你若死硬到底,叫我查出什么来,你那全家可都要跟着你陪葬去!”沉砚闻言却还是奄奄一息地道:“少奶奶……不是奴才……奴才什么,什么都没做过……”
慧安蹙眉,只道:“继续打,去将他那妹子寻来。”
沉砚被拉下去,登时院中便又响起了血ròu横飞的声音,沉砚的惨叫声似一声比一声虚弱,一声比一声濒临死亡,一时间不光是下头的奴才们,便是连上面坐着的几位姨娘也都各自变了面色,那小陈姨娘更是不停地用帕子捂着嘴gān呕。
慧安只作未见,接过方嬷嬷手中的酸梅吃了一颗,又令冬儿匀了一碟子给小陈姨娘送过去,这边沉砚的妹妹巧云已被押了过来,慧安便道:“打!”
婆子将嘶喊着的巧云按在沉砚旁边的庭登上,两板子下去那巧云已是尖声而叫,“哥,你知道什么……快说啊……少奶奶饶命啊!”
又打两板子,奄奄一息的沉砚总算是动了动身子,婆子将他拖上来,半晌他才回过劲儿来,道:“奴才……奴才提着食盒回书海轩的路上碰到了曼云姑娘……曼云拿了一支鎏金钗给奴才,叫奴才给少爷带话……奴才和她说了一会子话觉着肚子疼,便将食盒给曼云看着,出了个恭……奴才失职,奴才自愿领罪,请少奶奶念在奴才认罪的份上,饶过奴才一家吧。”
慧安闻言便挥了挥手,道:“少爷的食盒可是什么人都能接触的!你玩忽职守,却还想掩盖过错,拖下去杖毙,他的家人杖责三十,若还能留一口气便发落出去,这等奴才我关府还真不敢再用。曼云可在?”
方嬷嬷闻言便道:“曼云如今在针线房做粗活,因和此事没有关联,故而并未在此。”
已有婆子前往针线房寻人,清姨娘却拍着胸口,道:“这两日老太君和夫人接连病倒,少奶奶又动了胎气,贼妾这心里真是担忧又难过,偏七姑娘是个孝顺的,一听说祖母和母亲都病了,便也连日的哭,贱妾便也跟着慌了神,这两日来也没能好好吃上一碗粥。到底这女子一遇事就慌乱,不若兰姐姐,有四少爷照顾着,开解着,这瞧着面色倒还红润了些呢。”
清姨娘一言众人便都看向了兰姨娘,兰姨娘握了握手,却是没吭声。这会子清姨娘提起关晨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这可不就是引着众人往她身上怀疑呢。
清姨娘见兰姨娘没说话,便又是一叹,接着便又道:“今儿我眼瞧着这棍啊血啊的,这还真有些喘不过气来,到底还是兰姐姐有福气,生养了四少爷,有子嗣傍身什么都不怕呢。”
兰姨娘听清姨娘如是说,便道:“谁不知道老爷最疼最小的七姑娘,什么傍身不傍身的,难道七姑娘就不是妹妹的依靠了吗?仔细老爷和七姑娘听到这话却是该伤心了。”
清姨娘不觉掩掩嘴道:“谢兰姐姐提醒呢,妹妹这张嘴就是没有姐姐的巧,要不都说姐姐最是得宠呢。不过这话说回来,姑娘还真就不能和少爷比,这也是常理,姑娘将来顶多陪些嫁妆就嫁出去了,这少爷可是要分得家产的,少奶奶说是不是?”
清姨娘说着便瞧向了慧安,慧安只笑了下并未搭理她,清姨娘却也不介意,有些幸灾乐祸的又瞧了眼兰姨娘便依着椅子吃起茶来。
片刻婆子们将曼云带了过来,慧安瞧去不觉挑眉,这女子竟是当日在假山处慧安曾遇到的和关元卓调qíng的那女子,怨不得她早先便觉着曼云这名字熟悉。
慧安瞧了眼跪在地上直打哆嗦的曼云,道:“是你自己jiāo代,还是我让婆子们bī你jiāo代?”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曼云闻言眼睛四下瞄了下,瞧见那边奄奄一息的沉砚,还有那庭凳上不停落下的血,不觉面色惨白。慧安沉哼了一声,她便吓得连连磕头,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自四少奶奶落胎,老爷生气将六少爷遣出了内院,奴婢便也受了罚,被打发去针线房做了粗使丫鬈,每日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奴婢实在受不了,只是想叫沉砚给六少爷带句话,请六少爷看在昔日的qíng分上能在夫人面前替奴婢说句话,奴婢真没有要害六少爷,六少爷是奴婢的救命稻糙,奴婢怎么可能去毒害他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少奶奶饶命啊!”
慧安闻言却冷哼一声,道:“没有要害六少爷吗?那你往六少爷的糖熘人参果粥中加的又是什么东西?曼云,当日你往六少爷的食盒中放东西早已被人瞧见告发到了我这里,你若老实jiāo代还罢,若是还敢欺瞒……哼,你那老子娘和两个弟弟便也别想活命了!”
曼云听慧安如此说,面色当即便灰白下来,哭喊着道:“奴婢……奴婢怕六少爷想不起奴婢来,便想早些时候六少爷喜欢吃奴婢自家里带的枣花蜜,奴婢……奴婢只是在那糖熘人参果粥里加了一些枣花蜜,却并没有毒啊!”
慧安也不过是诈这曼云,没想到她竟还真在粥中加了料,闻言她双眸眯起,紧紧盯着曼云,直觉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见曼云的面色不似作假,慧安才再次问道:“那枣花蜜呢?”
曼云闻言又是一哆嗦,半晌才道:“奴婢听说六少爷用了那糖熘人参果粥便中了毒,心里实在害怕,便将那罐枣花蜜埋在了针线房后头的墙根下。
慧安使了个眼色,婆子们已领命去寻,院中一时只闻曼云惊恐的哭泣声,片刻婆子们将一捧碎瓦罐和染了蜜的土一并带了过来,却是回道:“禀少奶奶,这蜜已让怀恩大师查过,其中确实搅有大量的辰砂。”
这本就在慧安和多数人的意料之中,只曼云闻言却不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嘶喊道:“你胡说!胡说!蜜是我从家中带来的,怎么可能会有毒!不可能,少奶奶,不是奴婢害的六少爷啊!”
慧安却是冷声道:“带些人去她家里搜搜看。曼云,如今人赃并获,你还不老实jiāo代吗?”
曼云闻言又见一群婆子出了院子,只觉手脚冰凉,如今在她的物件中寻到了毒物,她心里清楚,自己是难逃一死了,只恨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害她,唯今再追寻这个已是晚了,她只想保全她的家人不受带累。
曼云想着却是瞧向慧安,哭着道:“少奶奶,奴婢那坛蜜真的没有毒,奴婢自家中带来便一直放在chuáng头,许是有人趁着奴婢不在动的手脚,真不是奴婢下的毒,奴婢怎么会害六少爷!奴婢愿以死明志,只求少奶奶能放过奴婢的家人!”她言罢,竟是豁然起身,直直向一旁的墙柱撞了过去,她这动作来的极为突然,连慧安都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便闻一声闷响,接着曼云的身子便软软地瘫了下来,血涌了满脸,她口中却还兀自念着,“害我的……做鬼不会放过你……”
这一幕太过突然和惨烈,偏那曼云倒下时惨白的脸就对着慧安她们这边,登时清姨娘等人吓得失声尖叫,慧安蹙眉瞧向几人,小陈姨娘已是头一歪晕了过去,蓉姨娘闭着眼睛念着阿弥陀佛,清姨娘尖叫着抓着丫鬟的手,只兰姨娘瞧着曼云,惨白了脸却还兀自qiáng装着镇定。
从几人的反应上看,倒瞧不出什么端倪,慧安令人将曼云的尸体拖了下去,又叫婆子将晕倒的小陈姨娘送回去安胎,众人才渐渐安定下来。
清姨娘白着脸,却是瞧着兰姨娘,道:“兰姐姐,这曼云早先可是在你身边伺候着的,如今虽说是去了针线房,但兰姐姐怎也不念着昔日的主仆qíng分为她求求qíng,兰姐姐要是早先开了头,曼云觉着还有指望,兴许便不会这么的想不开。这她自戕了是小事,却因之令那谋害六少爷的真凶藏匿起来却是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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