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姨娘抬进府的当夜,他心中到底不安,还是去了正房,可面对的却是顾舒云的冷言冷语,他甩袖而出,心想是否太过宠爱她,使得她不再端庄贤良,故而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刻意疏远她,想让她反省自己。其实不过是受不了她待自己冷漠,见她再无笑颜他心中烦闷,只想冷落她,bī她像肖姨娘一般重新待自己温柔起来……
可他却没明白,舒云那般骄傲的人又怎会像肖姨娘和那些爬chuáng的丫鬟一般,他的所作多为到底还是伤了她,将她越推越远。
每每他想靠近她,最后都不欢而散,之后他呆在姨娘那里的时间便越来越多,老大出生却身体不好,他又因朝廷之事无多余jīng力照顾家中,舒云越发生怨,肖姨娘有孕,府中便又多了一位兰姨娘。最后肖姨娘小产,成形男胎胎死腹中,所有的证据又都指向舒云,舒云却骄傲的不愿解释一句……他压根就不信那孩子是舒云所害,肖姨娘因孩子之事记恨舒云,在府中兴风作làng,他渐渐疏远了肖姨娘,肖姨娘是对他有怨,这才和人苟且生下关礼芳的吧。
再后来他和舒云得以摊开彼此心扉,终是和好,他答应再不去姨娘房中,他们却又再度和美了那么些时日。只可惜舒云再度有孕时,他终没抵住兰姨娘的诱惑住宿在了兰姨娘院中。
那日他心qíng忐忑地回到正房,本以为会面对冷嘲热讽或是怒骂哭泣的舒云,却不想她竟温柔如旧,只是她的眸中却有那般明显的疏离和黯然,那一刻他知道,他终究是令她心灰意冷了。
之后他也曾试着挽回,只可惜接着便是老大病逝,老二出生却又身患怪病,而他在朝廷上也起来越忙,根本顾不上家中,而舒云对他的不满和怨气也越来越重。她一心都用在了照顾生病的老二身上,对他也学会了敷衍和屈就,两人在一起虽相敬如宾,心却越来越远,待她怀上关元鹤,竟是主动要给他再纳美妾。他大怒,挥门而去,临出门时回头,却见她哄着怀中已安睡的老二,唇角带着凉薄和无谓的笑意。
那之后他便甚少再进正房,多是宿在兰姨娘那里,接着关元鹤出生,兰姨娘有孕,老二的病越来越重,舒云毅然带着老二和关元鹤上了山,常住栖霞寺,而他因心怀愧疚,越来越怕面对舒云,越来越怕看到她凉薄而敷衍的笑容。
他的疏忽,背叛,甚至最后的怀疑,终究葬送了两人的感qíng,栖霞寺那夜舒云决绝而讥讽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脑中,每每想起,心若刀割!
关白泽面色灰白,身子摇晃着,自嘲地笑了起来。他负了她,bī死了她!报应啊!这便是报应!
似在回应他的想法,那边一直被崔氏和三夫人厮打着的蓉姨娘突然发狠地推开三夫人,目光在关白泽和三老爷的面上扫过,讥道:“你们莫要恨我,要怪便怪你们太过薄qíng,非要享受齐人之福!哈哈,若非如此,我又哪里来的机会!你们关府不是向来自诩门风森严,严守上下尊卑嘛。呵呵,你们男人以为只给妻子绝对的尊荣,压制小妾便能子嗣昌盛,妻妾和睦?哈哈,真蠢,真蠢!你,关白泽甚至连庶子的名宇都不允属元子辈,以为这样顾舒云便会感激你?以为这样,兰姨娘她便会安分守己,便不会生出贪念来,便能阖府安宁?哈哈,真可笑!当年若非你那兰姨娘弄掉肖姨娘肚子中的ròu,还嫁祸到顾舒云的头上,肖姨娘也不会怨恨顾舒云,说不定最后也不会被我所用。还有你,你不是一直觉着你那谢姨娘娇弱怜人吗?呵呵,可我仅仅想法子透露了些绝育的手段给她,你这夫人便多年未育!还有那四少奶奶,若非小陈姨娘在她身边安cha耳目,若非四少奶奶一心yù除小陈姨娘,环儿又岂能替我背上罪名?哈哈,齐人之福?可笑可笑之极!”
蓉姨娘说出这些话来,崔氏和三夫人却都齐齐再未动作,而三老爷更是面色不停变换着,感受到三夫人盯来的目光,竟是不敢去瞧她。
唯二老爷面色好些,却也蹙着眉叹了一声气,而慧安本瞧着蓉姨娘,却只觉关元鹤握着自己的手猛然紧了紧,慧安回头去看他,便迎上了他沉痛又隐含愧疚的目光。
慧安心一触,知晓他怕是想起了那夜在郊外说过的话,可慧安一直知道,他从未起过纳妾的心思,当日那话也不过是认知使然而已,他是男人不可能体会到女子对小妾的执念,慧安又怎会怪他,故而见关元鹤这般,慧安目光渐渐柔和如chūn风皎月,同时回握了关元鹤的手。
关元鹤目光闪了闪,似想说些什么,却在此时关白泽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头一昂,竟是直直向后栽倒而去!
今日因事关府中隐秘,故而在场的全是关府的主子,一个奴才也没有。关白泽突然晕倒,却是关晨之先反应过来忙扶住了他,登时堂中便又慌乱了起来,三老爷已是匆忙奔出去寻人,关元鹤却只蹙了蹙眉,身子却未动。
蓉姨娘见二老爷和关晨之将关白泽扶在太师椅上,却是挣扎着站了起来,盯向关元鹤,道:“我虽杀不了你,但却毒了你的孩子,关白泽最疼爱,最出息的儿子却注定要恨他一辈子,哈哈,想来他一生都要不得安稳,这样极好,你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她说着又瞧向慧安,讥笑一声,道:“崔氏若有少奶奶半分聪慧,兴许我也害不了那么多人。定国夫人为了保护你那夫君特意选了这么个蠢的,倒是成全了我,呵呵,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少奶奶聪颖,运气也好,这么快便将我抓了出来,我输了赔上一条贱命便是,这具肮脏的身子我早就厌恶了!我下去必定不会寂寞太久,相信不久后少奶奶便会身怀怪胎下来找我的!”
蓉姨娘言罢目光一变,慧安也猛然睁大了眼睛,本能地喊道:“文轩,快!她想咬舌!”
而关元鹤却在她将张口之际已是飞掠而起,瞬间便扣住了容姨娘的两腮,手上一使劲,咔嚓之声做响,竟是生生震碎了蓉姨娘的满口牙齿,在她痛呼声尚未发出时手一抬,bī着她硬生生将那震碎的满口牙齿混着血液尽数吐咽了下去!接着他才将病晕过去的蓉姨娘扔了出去,而清姨娘瞧见这一幕,尖叫一声眼一翻却是也吓得晕了过去。
关元鹤的身上满是戾气,将蓉姨娘扔出去,身子尚且在微微发抖,慧安知道是蓉姨娘最后的那话刺激到了他,一惊之下才忙站起身来,快步上前也不顾别人目光,一手抓住关元鹤的手,一手轻顺他的胸,柔声道:“我不会有事,我保证!莫听她胡言乱语!”
关元鹤在她的拍抚下这才渐渐平静下来,那边三老爷已经带了周管家等人进来,关荣也跟了过来,将晕倒的蓉姨娘拖了下去,而关元鹤瞧都未瞧昏迷的关白泽一眼,也不顾众人,只弯腰将慧安抱起便大步出了屋。
慧安身子本就没有休整过来,经过这一番折腾,又被蓉姨娘那疯狂偏执的模样激到,再见血腥,本就有些受不住,面色白如纸。关元鹤猛然将她抱起来,慧安一惊之下却也未推辞,只抱着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却见关白泽正被移上罗汉chuáng,瞧着面色灰白,胸前还残留着方才吐出的血渍,有些骇人。
而关元鹤竟对他不管不顾,慧安自不会去劝关元鹤,可心中到底有些怅然,世事弄人,关元鹤如是,心中又该是何等悲苦滋味,她禁不住将头挪了挪,面颊紧紧贴着关元鹤的脖颈,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数日,关府更加沉寂,慧安只一心在棋风院中养胎,对外事盖不多问。也不刻意打听蓉姨娘的近况,只依稀知道,关元鹤已审问了寒儿,并抓到了府外跟随蓉姨娘的那些南萤人。而关白泽自那日被抬回祥瑞院,却一病不起,听说这两日已有些药石无效,竟是连水都灌不进去了。
白关元卓出事那日惊动了京畿卫,关府的事qíng便传的沸沸扬扬。本是家丑不可外扬,可关元鹤却如此行事,慧安当日醒来得知,便知关元鹤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善了,yù带着她另立府邸,故而对此便未多言一句。
而这些天不乏知jiāo好友或是瞧热闹的、打探消息的各府女誊前来关府拜访,只却一概被周管家推了回去。待关白泽突然病倒,不能上朝,淳王和太子,以及右相等大臣才被惊动了,这些日来关府迎来送往,淳王更是日日前来,眼见着关白泽在怀恩大师的亲自诊治下却还是不见好转,已是bào躁到了极点。
这些慧安却也是知道的,怀恩大师来棋风院诊脉时她也问过关白泽的病qíng,怀恩大师只说心病难医。因关元鹤之故,慧安也未曾到祥瑞院探望,只每日前往福德院探望定国夫人。而蓉姨娘的事,牵连太多亡魂,定国夫人已是重病不起,关元鹤等人一致地将此事瞒了下来,兰姨娘当日受了杖责,还禁足在院子中养病,慧安等人一概只说是兰姨娘所为,定国夫人未曾多问,却也不知信是未信。
关元鹤除了每日前往福德院一阵,其它时间都守在慧安身旁,府中气氛沉闷,两人这几日来也甚少说话,在一起时只默默凝望已是岁月安好,心境宁和。慧安刚动胎时,免不了见红,关元鹤却也不嫌弃,日日都睡在她的身旁,那日她被崔氏推倒抬回棋风院后,至夜里她醒来,关元鹤便未叫任何人进屋。每每慧安淌血都是他亲自照顾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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