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软糯的女声,接着又有一道清脆如huáng鹂般的女音迎道:“是啊,听闻王爷刚刚回府,想来姐姐这般开心定然和王爷有关咯,可是爷又送了姐姐什么稀罕物件?谁不知咱们爷最是看重姐姐。”
听闻这讥讽的笑语,慧安的笑声渐渐停下,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衫,习惯xing地将背脊挺直,这才回头看向来人。
迎面两个窈窕美人相伴而立,正是秦王新纳的两房小妾。此刻这二人同样柔弱动人的面上皆挂着诧异的神qíng。
“呀,姐姐这是怎么了?怎的满脸是泪?”
慧安闻言,抬手去摸,这才发现面上冰凉一片,竟满是泪水。
原来她哭了啊,想她一路狂奔至此怕是府中早都传遍了吧,这二人此刻出现在这里若说是无意谁会相信,怕也是听了风声专门过来嘲笑她的,可笑她还想在他的小妾面前不失了体面,却原来她早已是大家眼中的笑话!
他历来喜欢柔弱温婉楚楚动人的女子,这就是他眼中的良善女子?望着面前二人脸上虚伪至极的神qíng,和她们抽搐着yù要挑起的唇角,慧安讥讽一笑。
不知为何,慧安此刻竟一点也不觉得生气了,甚至再没有了争斗之心,她平静地将目光移开,看也不再看二人举步便向前走。
眼见慧安就要越过二人,二女对视一眼同时移步挡在了慧安面前,慧安冷冷一笑将目光重新投在二女面上,在她们开口之前厉声道:“滚开,别bī本妃对你们动粗,本妃即便不被王爷所喜,也轮不到你们两个卑贱的小妾明目张胆地来落本妃的脸,休要自讨苦吃!”
慧安面上自有一番高贵和狠厉,二女被她盯着竟生生打了个冷颤,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做了动作,踉跄着让开了路。慧安迈步便越过二人大步而去。
出了院子,她任由微风将面颊上纵横的泪痕chuīgān,认准松鹤院的方向一步一步而去。她要找他问清楚,为何要如此对她。纵使她的痴缠让他难堪,让他不胜其扰,纵使她的算计让他不得不娶了她,让他厌弃她,纵使她的多嫉霸道,让他被人耻笑,可她从未伤害过他,她总是他的妻。他怎能让外人如此当众折rǔ她,他怎能狠心如此伤她!
松鹤院乃是秦王府的禁地,是李云昶的书房所在,此刻院子内外一如既往的安静无声,秦王的贴身护卫李明慡守在院外,见慧安不管不顾地往里闯忙上前拦住她道:“王妃止步。”
慧安被他拦下也不硬闯,但见李明慡刚硬的面孔上带着客气却毫无尊敬之意,她恍然一笑。是了,他不喜自己,他的手下又何须对她恭敬,这个世界男人对女人的态度可以决定一切。若是他但凡有一点顾及她,他的手下又怎会如此疏离戒备与她?他的小妾又怎敢明目张胆的打上门来?而……而那孙心慈又怎会如此羞rǔ与她?
今日之事便不是他授意的,他定然也是纵容的,若不然以他的自制岂是女人有心投怀送抱便能得逞的?以他的心智又怎会看不出孙心慈的小手段?
可笑她一直以为她的痴慕总有一天会让他侧目,可笑她总欺骗自己他有一日会喜欢上她。却原来他的态度早已摆明,人人都看得分明只除了她。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徒增没趣罢了……可让她这般回去,慧安又着实不甘,心里尚存着一丝奢念,也许他愿意向她解释呢,也许今日之事尚有她不知之qíng呢?
“我不为难你,但也请李护卫帮我通传一声可好?若王爷执意不见我,我定不会多做停留。”慧安言罢直勾勾地盯着李明慡。
“王妃稍候。”许是看慧安面色苍白,衣衫不整,李明慡这次竟慡快地转身向园中而去。
屋中李云昶正好幕僚姜琪商讨事宜,听到李明慡的传报,眉头当即便蹙了起来。
半年前父皇yù赐旨为他册立两位侧妃,沈慧安听到风声竟不管不顾地在宫中跪了三日三夜,惹得父皇大怒。万不得已父皇只能答应沈慧安允她一年时间生下嫡子,再行赐婚。当时他正在安州视察,归京后这件事被宣扬的沸沸扬扬,使他不堪其扰。后来又因淳王送了两房美妾给他,沈慧安便大闹秦王府,更是惹得满京皆知,都道秦王妃乃旷古第一嫉妇,他更是因之被众人指点腹诽。想他堂堂秦王,何曾忍受过这些?
今日之事,依沈慧安的善嫉和冲动,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
李云昶蹙眉片刻,面色一凛,似是做了决断,起身步至案后铺开纸张,提笔便写了起来。
姜琪侧目一瞥,却是一愣,但见那纸上写着:立书人李云昶,系今上之七子,封号秦王,自上赐婚沈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且善嫉乱家,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qíng,不忍明言,qíng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宏德十五年八月八日。
秦王所书,竟赫然是一份休书!
第3章出王府
“王爷,这……”姜琪一愣之后,豁然站起指着那一纸休书面有忧虑,yù言又止。
他知道王爷这般人物,实非王妃所能般配,王妃xingqíng粗野,又善嫉乱家,惹得京中百姓以看王府笑话为乐,王爷休妻也在qíng理之中。加之休妻这等事,按理实属王府家事,轮不到他这个幕僚多嘴,可不管如何王妃终是圣上赐婚,倘若休之一来在皇上那里不好jiāo代,再来王爷也难免要遭到诟病,若王爷无心大业倒也罢了,可王爷……
李云昶如何不知姜琪所虑,抬手示意姜琪坐下,他一面将手中休书微扬待墨迹gān祻,一面笑道:“姜公多虑了,一来父皇当初赐婚本就是为了收回沈家军的兵权,令沈慧安自己放弃凤阳侯的承袭权,如今父皇已然得偿所愿,自不会在意沈慧安是不是秦王妃,更何况父皇又因沈慧安不识大体而对其不喜,如今又怎会因本王休她而见隙?再有,世人皆知沈慧安善嫉,本王休妻实乃理所当然之举,又岂会因此被诟病?怕是本王对沈慧安一再容忍,才会被世人嗤笑。试问本王若连内宅都管治不好,连休妻的勇气都没,又谈何令人信服?”
姜琪闻言却是一笑:“王爷说的是。”
“明慡,送去给她,松鹤院乃王府重地,令她早些离开。”李云昶将休书直接递给等着回话的李明慡,待他接过离开便又和姜琪探讨起政务,神qíng未曾有丝毫波澜,似是方才处理的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松鹤院外慧安静静地盯着脚下的方砖,心神有些飘忽,她发现许是今日发生的一切对她刺激过重,此刻她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静,已是半点波澜也激不起了。
对于李云昶等下是不是要见她,又会对她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她竟是一点都不期待和在意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追求的目标对什么都变得可有可无,无所谓起来。
慧安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却闻前方传来脚步声,抬头果是李明慡快步而来。眼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忍和担忧,慧安一双明眸眨了眨,神qíng却依旧平静。
被她如此平静地盯着李明慡倒是越发忐忑了起来,依着王妃对王爷的心意,此刻没有扑上来问他王爷会否召见已是难得了,怎么这面上神qíng倒似是没事人儿一般。
捏了捏手中的一纸休书,李明慡不自觉地就放慢了脚步,心道,说起来这王妃也怪可怜,一颗心都放在了王爷身上,只可惜王爷最是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更何况王妃还嫉心如此之重,常常闹的王爷下不来台,王爷是要gān大事的人,如何能只有一个妇人,何况这个妇人还是个不省心的,又不被人所喜,这样的妇人与王爷可真是一点帮助都没。
念到这里,李明慡面上的不忍已是消失殆尽,脚步也轻快了起来,行至慧安面前二话不说便将休书双手奉上,道:“王爷的意思都在此了,您请回吧。”
慧安先前见他神色有异,心中已有计较,不动声色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休书,看也不看转身便走,倒是令李明慡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愣了半晌,暗道今日王妃莫不是中了邪,也不知方才后院出了什么事,竟让王爷写了休书,而王妃又是这般模样,倒是令素无好奇心的他也生出了探究之心。
慧安走的并不快,一步步行的极稳,只是抓在手中的纸张也被她一点点握的死紧,手心已是密密的出了一层的汗。
手中的休书她虽是未曾展开一睹,然而那透纸而显的袖印还是让她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李云昶的私印。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可不敢奢想他是无颜面对自己这才将解释之语写在了纸上,何况寻常言语也是无需落印的。能落印会是何种东西,她不用看便也知晓了……
对她,他从来冷qíng!
自从初识,她倒是写了不少的qíng书与他,可他从未回过只言片语,却不曾想头一次得他所写之物,竟是一纸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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