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闻言便笑了,“什么言哥儿,这可是你嫡亲的堂叔。这孩子说话口无遮拦的倒是叫婶婶见笑了,都被我惯坏了。”
“我才没有胡说呢,太婶婶莫听娘的,我可跟着怀恩大师学过相面的……瞧,这鼻子丰隆细长,双目秀两眉弓,三停正六府匀,耳色润白过面可不就是长寿又富贵的面相嘛。”果果指着襁褓中的小婴儿嘻嘻得道。
二夫人老来得子,又是唯一的男丁对言哥儿自是疼到了心眼里,听到果果如是说早便笑咧了嘴,哪里会介意,便是果果信口一说她也高兴,更何况果果还说的有理有据,当即她便拉了果果过来又是一阵的好夸。
慧安眼瞧着果果挨在二夫人跟前讨好卖乖唇边也挂了笑意,她们正聊着外头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接着冰心却匆匆进来,道:“夫人,宫里皇后娘娘身边的何嬷嬷来了要接夫人和少爷小姐进宫,如今正是东院侯着呢。”
慧安闻言面色就是一沉,只道好快的速度。二夫人也是蹙了眉,一副紧张的模样,只果果依旧笑着,倒似不怎么上心地逗着言哥儿。
“安娘,如今京城……”
二夫人的话尚未说完慧安便拉了她的手道:“八年未曾回来,京城更加繁华了。婶婶放心,本就是要进宫拜见太后和皇后的。只是没想着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的如此快,远哥儿和果果却是前往沈府给舅公见礼去了,只得我独自前往了。”
二夫人闻言便知慧安的意思了,想着关元鹤的地位,只怕慧安虽远在边关这京城的事知道的却是比二老爷和她还多,故而她便没再多言,点头道:“你放心,我叫你二叔亲自把两个孩子从后门送去沈府。”
她言罢外头已是响起了二老爷的声音,见他进来二夫人将慧安的意思说了,二老爷便道:“安娘放心去吧,不用担忧两个孩子,我和他舅公会照看好的。”
慧安笑着谢了,这才令果果跟随二老爷出去又和二夫人说了几句话才慢悠悠地出了屋坐上轿子往东院的东亭侯府去。
下了轿慧安果真便见一队宫女在一个锦衣嬷嬷的带领下恭候在院子中,慧安忙快步迎上,道:“不知嬷嬷要来,怠慢之处还望嬷嬷见谅。”
何嬷嬷长这一张容长脸,五官有些刻薄,眼见慧安便笑着俯身,道:“沈女侯客气了,不知两位小主子……”
“没想着皇后娘娘会在今日召见便叫两个孩子拜见了叔公后直接到沈府去拜见舅公了,只怕马车刚好和嬷嬷的车架前后脚错开了,这事真是不巧。皇后娘娘召见不敢怠慢,容本侯换了朝服这便随嬷嬷前往宫中。”慧安从容得道。
何嬷嬷一听慧安的话便暗自后悔,只怪将才慧安的丫鬟能言善道,几句话就断了她们跟着到西院的机会,如今接不到人定是要遭皇后挂落的。眼见两个小的已是跑了,这若再请不到慧安岂不是罪上一等,何嬷嬷心恐生变,便道:“皇后娘娘记挂着沈女侯,只是一般的觐见,若是再因换装令得皇后娘娘久等岂不是弄巧成拙,沈女侯觉着呢?”
“还是嬷嬷想的周到,既如此这便走吧。”慧安笑着道。
待慧安上了马车何嬷嬷却是和跟随的太监jiāo待了两声,眼见几个太监匆匆而去这才自上了后头的马车。慧安从车窗fèng瞧见这一幕只是一笑却并不担心,料想何嬷嬷是叫太监赶往沈府,只是怕他们去了果果和关明远也已被舅舅寻了由头带出府了。
八年未见,皇后的变化却是极大,似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头发都已白了极多,面色也不好,显得有些发huáng发黯,身影消瘦,气质依旧雍容却多了几分yīn厉和尖锐之色。
自端宁公主遇害,太子和崔氏一系原先潜藏的矛盾如破土之笋茁壮成长,其间双方甚至相互拆台,崔皇后曾一度想废太子而立其年幼的胞弟为储君。可是崔氏一族发现,如今朝廷之上早已不在能任由其为所yù为。
众皇子已然长大,一旦太子被废,储君之位根本不可能落在幼年的皇子身上。而多年来崔氏一直是支持太子的中坚力量,在这条路上已走的太深太远,不可能撤出或是改道了。
故而自相残杀,自损实力的太子和皇后又握手言欢,只是这和睦的背后到底是如履薄冰的依附关系,又眼见着秦王和其胞弟越来越得势,佟贵妃更是将皇后bī地不得不以体弱为由jiāo了执掌后宫之权,皇后和太子的日子只怕都不好过呢。
盛极必衰,崔氏……太过霸道了,当年连皇上都敢威bī,帝王之恨何以承受啊。
“沈女侯快请起。”
想着这些慧安跪在地上心中不免有些感概,上头传来皇后的叫起声,慧安谢恩后才缓缓站起,一旁的嬷嬷已搬来了绣墩,慧安谢恩落座,皇后呷了口茶才道:“知道你一路风尘必是累了,可太后最是疼你,如今你这一去便是八年,太后的身子……”
“拜见佟贵妃。”
皇后的话尚未说完外头便响起了宫女们请安跪地的声音,皇后停下话语,脸上恼意一闪而过,慧安恭敬地起身垂着头唇角微翘。
宝蓝腾金丝牡丹的宫装裙裾翩然而来,冲皇后福了福身问了安,慧安也忙跟着俯身,皇后纵使心中不悦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喊了起,笑着道:“妹妹倒是来的快。”
佟贵妃却也笑着回道:“却是母后惦记着沈女侯呢,知道今儿她进京又闻姐姐召了她进宫这便催促着我来请人。”
她言罢这才瞧向慧安,慧安忙yù行礼却被佟贵妃拉了手寒暄着问她一路可好。
而皇后听她说是从太后宫中过来登时面色又变了变,太后如今躺在病chuáng上鲜少过问外头的事,皇后自知若非佟贵妃多嘴太后并不会知晓慧安入宫之事,这分明便是佟贵妃借着太后为慧安解围来了。
只皇后心中恼恨却是不能阻了佟贵妃带人走,便笑着道:“本宫今日尚未向太后请安便一道去吧。”
太后确实病体沉疴,面色极为枯huáng蜡瘦,有气无力地靠在chuáng上,因是见了慧安眸子中却充满了神采拉着她的手勉qiáng说了几句话便气喘吁吁,慧安想着太后的种种好,以及出京时她身子虽虚弱却还jīng神灼越,如今却这般qíng景,俨然已是在熬日子便红了眼眶。
她别开脸压了压qíng绪,这才勉qiáng挤出笑来,又陪着太后说了两句,皇后便道:“臣妾瞧着沈女侯一来太后这jīng神劲儿便好了极多,不若母后就留了沈女侯在宫中也好日日在母后面前尽孝。”
皇后yù扣她在宫中……慧安闻言垂下脸,这话不该她来接。佟贵妃yù言瞥了眼太后的神qíng却是只笑不语,太后就着刘嬷嬷的手喝了口参汤,这才瞧向皇后道:“尽孝有皇帝和你们便够了,何需劳师动众。”
太后说着喘了口粗气才又道:“贸然叫她留下来也坏了宫中的规矩。”
佟贵妃便接口道:“太后说的是,这留下沈女侯恐是会招来外头大臣们非议,再来给太后尽孝本就是儿臣们的事,岂可叫沈女侯越俎代庖。姐姐也是瞧太后见了沈女侯高兴,想尽孝一时想茬了才这般提议的。”
太后和佟贵妃这般说了,皇后已不好再反对,只得笑着道:“是臣妾欠考虑了。”
佟贵妃适时提出太后累了,众人便一起告退,出了正殿,皇后面色冷沉地瞧了佟贵妃一眼便甩袖而去。
皇后今日本是想着慧安带孩子们进了宫,寻了让两个孩子陪伴八公主和皇孙的由头留在宫中控制住,这样便是慧安出了宫也无碍,只没想到奴才们没用,竟是叫两个小的跑了。故而她便yùqiáng留慧安,可又被佟贵妃搅了,岂能不气。
眼见她怒颜而去佟贵妃却依旧挂着浅淡温雅的笑,瞧向慧安道:“沈女侯陪本宫走走吧。”
慧安心知她是有话要说便俯身应下,两人一路向园子里走说着不打紧的话,待行至空旷处,佟贵妃弯腰去抚弄一捧长的极好的瓜子jú,笑着道:“这花倒是艳丽,沈女侯帮本宫折几支回去cha瓶吧。”
慧安应了在佟贵妃的指点下折了两支,便闻佟贵妃再次靠近时低声道:“皇上独自宿在乾坤殿,由亲信禁卫和大内总管刘公公亲自照看,太医院程太医和王太医每日请脉。这些人皆是皇上心腹。如今已半月不朝,龙体到底如何无人得知……”
慧安闻言手上动作不停,只道:“娘娘执掌后宫,圣体是否违和,娘娘若说未曾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臣却是不信的。”
佟贵妃闻言轻笑出声,半响才正色道:“本宫费了极大劲使人打探了皇上每日撤出的膳食状况,那些膳食虽是被刻意掩饰过,但据宫人仔细查探……皇上胃口尚可。”
慧安闻言心里一跳,心道果然。皇上……龙体违和也许是真,可要说驾崩,只怕是众人都猜错了。这些年贤康帝越发的多疑,对崔氏和太子也多次公然表现出不满,只怕他是借着这次的病试探,更或是引蛇出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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