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见文府的夫人小姐们一个个细嚼慢咽,轻拿轻放的,登时也大气不敢出地规范着自己的动作,一顿饭倒是吃的一腔抑郁,压根就没品出个甜咸来。
好在老太太食yù不佳,只用了半碗汤水便放了箸,众人便也跟着纷纷放箸。
因文老太君累了一上午,用过膳便在周嬷嬷的掺扶下回去歇晌,慧安便也就势告辞。而男人们那边也早已散去,自去了前院。
慧安辞了文老太君临出福衡院时文景华和文景玉也携手出来,文景华紧走两步拉了慧安的手道:“沈妹妹以后来了王府也去我那院子里坐坐,我那院寻虽说没有三妹妹的jīng致,但也有几处好景致。”
“大姐姐那院子可不只是几处景致入眼,那可是王妃原先给六妹妹准备的,请了观禾先生专门设计的。姨娘求到王爷那里,便让大姐姐得了那院子,若那院子都只是有几处景致,我那留园可真就成了棚室茅屋了。”文景玉走过来一面说着,一面也拉了慧安的手,道:“三妹妹一向爱吃我那里的点心,沈妹妹以后也常到我那里去尝尝看?”
慧安闻言心里一喜,倒不是她有多想和文景华、文景玉亲近,只她往常到鼎北王府来,除了文景心,她们的家的姑娘们对她沈慧安可都是爱答不理的。
文家之女自视甚高,如这样的清贵之家便是庶出如文景华骨子里也异常清华自诩,看不起那些没有家世渊源的bào富之家,慧安也心知她们不待见自己,故而从来不住上凑。而今日她们同时表观出想要和她相jiāo的意思,慧安自然知道是方才她在行酒令时那番表观还算得体的缘由,可她却不愿意参合进文家两姐妹的争斗中去。
故而慧安只笑着回了两人几句,也不多言,便辞了两人和文景心携着手向二门走。
两人出了福衡院路过清自院时,却听见一阵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和争吵声从院中传了出来。
慧安本能地脚步微顿,向着那院子里看了一眼。心说,这大白日的府里还有外客,这般争闹却不符合文家望族处事规矩呢,却不知是谁在那边哭闹。文景心显然也听到了,登时面色便沉了下来,gān脆停下了脚步。
慧安正想着,只见两个做丫鬟打扮的女子披头散发地从院子偏门冲了出来,一个在前面跑,一个还发疯了的在后面抓那前头的头发,嘴里骂着:“贱蹄子,我看你住哪里跑!自己没脸整日里就想着怎么勾引爷,还好意思住外跑,我要是你早寻个地fèng钻进去了,没的出来臊人,一日离了男人你就不能活了吗!不就是伺候了爷一场,你就不知是谁了,还给老娘排场,小娼妇,除了会躺在chuáng上哼哼,你还会gān什么?”
她骂的难听,手上更是毫不留qíng地去抓那前头女子的脸。那前面的也不是什么软蛋,拼命的叫着也没命的反抓,嘴里叫着:“我伺侯爷怎么了,那是爷看得起我。我小娼妇,也总比那整日惦记着紧赶着向上凑还不招待见的qiáng。就怡香姐姐你清高,又何必天天找我的茬儿,你也就是个贴身丫鬟,就是心里泛酸水那也没资格,别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心里惦记的那点子事!”
慧安听到两人的骂声,面庞登时便红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文景心也是又羞又恼,气的浑身发抖。她身后的宫嬷嬷闻言,面色大变大喝一声,道:“还愣着gān什么,还不去将那两个下作的东西给绑了,堵了嘴拉下去!没得rǔ了我们姑娘的耳朵。曼儿,去回了王妃,这等兴风作làng的就该早早卖出去清净。”
宫嬷嬷一声大吼,跟在两个丫头身后探头探脑住外瞅的几个婆子才呼啦啦地上前,说话就要将两个丫头压制住。
那方才被追的丫头却似突然发了疯,竟似突然醒过神,知道犯了大错。她挣脱着便扑到了文景心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脚下,哭喊道:“三姑娘,三姑娘你救救奴婢啊,今儿这事真不怨奴婢,是怡香她故意找奴婢的事儿,对奴婢又打又骂。奴婢不要去柴房,王妃知道了会打杀了奴婢的,三姑娘你行行好,别回王妃,奴婢知错了。三姑娘历来和我们二爷亲厚,奴婢是二爷房里的人,爷没奴婢伺候着也不舒心啊,三姑娘,您看在二爷的份上帮帮奴婢吧。”
她说着抬起头来,那犹如梨花般白净的面上挂着一串串晶莹的泪球儿,真是梨花带泪,楚楚动人,竟是个相当标志的丫头,只慧安看着她哪里有些面善。
“三姑娘明察,自打早几日二爷晚上唤了从寒一回,这小蹄子就尾巴翘上了天,整日里就知道涂脂抹粉,一点不把奴婢们放在眼中。奴婢是二爷身边儿的大丫头管着爷的书房,今儿从寒竟说那书房二爷jiāo给了她,不准奴婢踏入一步。三姑娘,奴婢打小伺候二爷,爷他万没这般行事的道理啊。”那怡香见从寒抱着文景心的腿告状,忙也挣脱几个婆子扑了过来,竟也是个长相清丽的。
文景心被气的额头都起了细密的汗,宫嬷嬷更是大恼,上前一步一脚踢开从寒,冷声道:“快拖走!我们姑娘可还没出阁呢,作死的东西,坏了姑娘闺誉看老夫人不拔了你们的皮!都没吃饭吗?堵了嘴,拉下去!”
从寒被一脚踢开,婆子们忙又呼啦啦上前扭住那两个人,抽了腰上的汗巾子胡乱堵住嘴便拖了下去。
撞到这等事,着实是让人尴尬,慧安半晌才拉着面色不好的文景心劝道:“行了,又不gān你的事,你生个哪门子气啊。”随即又半开玩笑的道,“怎么?是嫌这等事被我撞到,碍了你们家的眼了?’
文景心被慧安拉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手,面色慢慢缓和了下来,听她打趣的话,恼意的嗔了慧安一眼,道:“你也不是外人,撞上就撞上,哪个府里没有这等事,我也不怕你笑话。更不怕你出去浑说,你又不是傻的,拿这等事去坏自个儿的闺誉。就算这事传扬出去那也只二哥哥被人笑上一场便罢了,又不gān我的事儿,我生什么气,你又碍的哪门子眼?”
慧安听她说话分明还带着火气,倒是有些猜到了她的心思,便道:“你也说了哪个府里没这种事,就别放在心上了,赶着还做着姑娘就该日日开心着。
文景心听慧安这般说,面上一红,接着神色便有些黯淡,小声道:“你是不知道,之前二哥哥十四时王妃婶子便给他安排了通房丫头,可这么些年二哥哥根本就没那心思,对那些个丫鬟也都一视同仁客客气气的。只不知前几日是怎么了,竟唤了那从寒伺候了一回,以前他那院子倒是看不出什么,丫头们许是见二哥哥没那个意思,一个个倒还算安守本分,这下子都快乱了套了。整日里那些个丫头们都只知道涂脂抹粉,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争风吃醋,竟是个个都起了心思,没个像样的。祖母这可还病着呢,就闹成这般。哼,这几日是王妃婶子腾不出空档来,没人压着她们,看过几日这等狐媚惑主的王妃婶子不打杀了才怪。只二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王妃婶子这最近正筹谋着给他议亲呢,这当口上他怎么就……”
慧安见文景心着恼,便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知道文景心愿意和自己说这些是当真没把她当外人,便安慰道:“你还怕你二哥哥讨不着媳妇不成?就他那鼎北王府世子的身份,满京城的夫人们只要家中有待嫁的都会闻风而动了。再者,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哪家的公子哥能没个通房丫头,碍不着事的。”
这京中的世家嫁女最是势利,谁会真正关心女儿们嫁人后过的如何,只会考虑那男方的家世背景,是否对家族有利,能得到什么好处。文思存是太后的嫡亲,又是鼎北王府的世子,又颇有美名,休说是有个通房丫头,便是此刻抬上几房妾室,庶出的儿子都满地跑了,只怕也有大把人家上赶着将闺女住这府里送呢。
文景心闻言叹了一口气,面上闪过黯然,道:“我倒不是担心二哥哥只是……只是先前还道这世上真会有如二哥哥这般不贪那女色的gān净人儿。没承想……安娘,你说我们女子怎就生来这般命苦呢?”
慧安听文景心这般说倒是一愣,随即又是一惊,急声道:“景心,难道伯母已径在给你议亲了?”
文景心见慧安误会了,一怔之下红了面庞,忙扯了慧安的衣袖,道:“你别嚷嚷啊,我这哪里到了议亲的年纪。没有的事儿,你别瞎想。”
慧安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前世时文景心嫁的是都察院刘大人的嫡长子刘鸿,那刘鸿娶亲前倒是个好的,文韬武略,一表人才也不花心。景心嫁过去倒是过了一年舒心的日子。可后来那厮也是一房一房的小妾往府里抬,文景心还是伤心了一场,后来心也淡了,到慧安离世的那一年已是日日吃斋茹素,清心寡yù地参起佛来了。
慧安早已想好,今世既然让她重生,她定要为文景心避开这场孽缘,万没有看着好姐妹住火坑里跳的道理。方才见文景心那般,可把她一个好吓,生怕事qíng已经发生,没了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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