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娴身后的太医原本有些恼火,侯府请了他来看病,病人却不让他进门,穿堂里yīn风嗖嗖的,连杯热茶也没人奉上,就算侯府诊金高,他也不想拿,转身正想离开,就听得陈妈妈那一席话,不由也皱了眉,宁伯侯夫人怎么会为了儿子的妾室打罚儿媳呢,这可是太不合qíng理了,说出去,跟宠妾灭妻可没什么两样呢。
文静听了陈妈妈的话,又窘又羞只觉得这一番话让太医听了去,对自家的名声着实不好,忙回过头,塞了一锭银子在太医手里,不好意思的对太医道:“大人,不过都是些家庭琐事,有些误会呢,您耐心等等,我嫂嫂在气头上,一会子您再进去诊治。”
太一看那诊金出得高,心里也舒服了一些,便在穿堂处坐了,却是支起耳朵听屋里人的谈话。
紫绸正拿了热帕子来给素颜敷伤口,又找了药来给素颜涂上,素颜想着她挨的打比自己更多,忙让她进了里屋里,让紫晴给她上药。
几个人忙得团团转,是有芍药站在屋里手足无措,紫晴几个自动将她当成了外人,她做什么都会有人抢了去,不让她做,芍药只好呆呆地看着素颜,挨着墙站了好一会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趁人都没注意,她便自后门溜了出去。
紫晴几个给素颜上好伤药后,当真收拾了些贴身穿的衣服,打了几个包,整齐的放在正堂的桌上,素颜看准备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紫晴紫绸两个拿起包袱跟在后面,掀了帘子让素颜出去。
文娴看素颜终于肯出来,顿时喜出望外,一转眼,看到紫晴几个大包小包地拿着,一时又慌了神,忙拖住素颜道:“大嫂,你好歹让大哥回来了再走,这事大哥可不知道,怪不上他,他如今正给皇上办差呢,若他一回来,不见了大嫂,这府里怕是会闹翻天去,求求你了,大嫂,你再等等,大哥一会子应该就回来了。”
素颜哪里肯等,先还跟文娴客气几句,道两句谢,看文娴总是拉着她不放,她不由看向王昆家的,王昆家的长得结实,一把拽住文娴,好言劝道:“三小姐,您也是女儿家,若您将来嫁出去了,婆婆也是宠着小妾欺凌nüè待您,奴婢想您怕也会受不了吧,将心比心,我们大姑娘可没做半点错事,就被候夫人nüè打一顿,这府里既然不拿大姑娘当人看,那我们留着也没意思,您就别拦着了,放我们大姑娘一条生路吧。”
话说到这份上,文娴若是再拦,反倒不合qíng理了,她也知道,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也拦不住素颜,偏生侯夫人屋里,白妈妈几个都不见来露个面,侯夫人平素乱发脾气,白妈妈的话,她还是能听得进去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就真让大嫂冲回娘家去,把事qíng闹得更大?
她好言跟太医说了好话,让太医回去了,自己气得一跺脚,抬了脚就往侯夫人院里跑。
这边陈妈妈拿了貂皮披风给素颜披上,风帽戴起,扶着她,主仆几个真的就往前院去了。
府里的仆人们不少都知道先前洪氏在大少奶奶院门前大吵大闹的事qíng,后来虽是散了,没有亲眼看到洪氏撞树寻死的经过,但总有那大胆的,躲在暗处看到了的,早就将过程传了出去,如今路上有人看到大少奶奶主仆几个,娇弱,凄凉地往垂花门去,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有的便只是看戏,有的却是为大少奶奶鸣不平。
大少奶奶才刚进门,就接二连三的遭事,听说侯夫人想着法子折磨大少奶奶,连饭都不肯给吃饭,就是吃也只吃别人剩下的,这会子又为了洪氏打了大少奶奶,侯夫人也太恶了些,哪有为个妾室撑腰,打罚正室的婆婆,也太不通qíng理了些。
素颜就当没听到那些议论,只管往前走,前面就是垂花门,出了垂花门,就到了前院,她早就吩咐顾余氏家的男人租了马车,就回蓝府。
但人还没出垂花门,就听得侯夫人在后面喊:“站住,你是想反了吗?”
接着,侯夫人带着八个粗使婆子追了上来,有两个婆子立即就把守在垂花门旁,挡着路,不让素颜过去。
侯夫人高抬下巴,昴首挺胸地走到素颜面前,冷厉地看着素颜道:“这就是你们书香门弟教出来的规矩?被婆母说了两句就往娘家冲,这样的女子,哪家敢要?”
下那么狠的手打了人,却就成只是说了两句,侯夫人说话还真是不要脸,青口白牙的扯谎,素颜给她福了一福,礼数做周全了,“请夫人让路,素颜要回家去。”
她已经不称侯夫人为母亲,而是夫人了,这明着也就是告诉侯夫人,她不做宁伯侯府的媳妇了,你也没资格管她。
侯夫人听了冷笑道:“你既是进了我侯府的门,那便是我的儿媳妇,我不许你走,看谁敢放你出门去。”
素颜气得将头上的风帽掀了,露出头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来,大声道:“夫人,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洪氏有如此大的胆子,敢以妾室的身份欺凌我这个正室了,原来有您这么一位好婆婆给她撑腰,就算她再无理取闹,也有人为她作主,既然如此,你大可扶她为正室好了,何必让她屈身妾位,欺起人来,名不正,言不顺,我自请和离,这样的婆家,我呆不下去,伦理道德都不存,我怕被人欺凌致死也无人知晓,还是早些走了,能留条命在吧。”
这便是指责是侯夫人纵容妾室欺凌正室了,还说侯府道德伦丧,气得侯夫人倒仰,嘴唇抖动半天才说了句:“放肆,胡说八道,如此牙尖嘴利,顶撞婆母,真真缺乏教养,来人,将大少奶奶请回去,别让她再在此撒泼了。”
说着,手一挥,便招了两个婆子要去拖素颜,这便是横蛮不讲理了,素颜大喝一声:“我一身的伤,谁敢碰我试试,你们可以等着瞧,世子爷也不是一辈子不回府了吧。”
那几个婆子一听这话,果真站住了不敢上前,大少奶奶脸上的伤着实吓人,大少奶奶不敢把侯夫人怎么样,但要迁怒到自己这些人身上,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这府里谁不知道世子爷的脾气,到时大少奶奶只需哭上两场,她们这些下人就都得遭殃了。
侯夫人见自已手下被素颜的气势吓住,不由气得脸色发青,喝道:“你们敢不听本夫人的话?”
几个婆子两头为难,只觉得自己双腿上灌了铅一般,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楞楞地站着,脸色比苦瓜还难看,有几个装模作样的走了两步,不过,那样子像在放长跑慢镜头,慢得像淤泥里拔涉。
素颜心知这样吵法自己也难占到上风,侯夫人根本就不讲道理,便冷笑一声道:“夫人,自我进门以来,你就不喜欢我,如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还不肯放我回去,可是害怕了?可是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无行无状,所以,不敢放我回去?怕放我走了,侯爷也会罚您?”
侯夫人被她这话一激,大声骂道:“大胆,我身为婆母,教训媳妇两下有何过错,我怕什么?”
口里说不怕,眼睛却紧张地向垂花门处张望着。
“夫人既然没有做亏心事,那何故不敢让我回娘家去。如果我真是因婆母教训两句便无理取闹吵着要回娘家,旁人自会骂我不知礼,不孝不悌,我若真走了,也只会让人骂我蓝家家教不严,家风不正,与侯府无半点损失,你拦着不放人,那便是您心虚理亏,作下了不该做这事了。“素颜冷笑着将声音放慢了些,眉头半挑,语气也带着一丝讥讽。
侯夫人听得她故意挑恤,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句句诛心,若再拦着,便是自认心虚理亏,一时竟然站着不知如何回话是好。
素颜见她不做声,抬了脚便继续往前走,两边的婆子犹豫着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眼睛睃向侯夫人,却见侯夫人铁青着脸在发愣,并未出声阻止,便也站着装死不动,任素颜主仆走出垂花门去。
垂花门外便是前院,素颜出得门,提脚便跑,一会子侯夫人醒过神来,怕是又会来拦,紫睛和陈妈妈也知道她的意思,一边一个扶着她走得飞快。
几人还没走到前门,便碰到了侯府大总管杨得志,一见大少奶奶带着仆从往前门跑,便觉得事qíng有异,忙躬身上前拦住,“大少奶奶这是要去哪里,奴才派马车送您。”
素颜人都到了这里了,哪里能让人再拦回去,便扯了个笑颜道:“只是出去走走,就不烦劳大总管了,马车已经备好了。”
杨得志早看到素颜身后的仆从们手里都拿着包裹,大少奶奶额头上又有伤,眼睛哭得红肿,哪有不明白的,忙躬上赔笑:“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奶奶您先等着,奴才这就吩咐人给你备车。”
他只是大总管,主子们之间的事qíng他无权gān涉,但能为侯爷解些忧,阻上大少奶奶一阻也是好的,看这天色,侯爷应该快回了,得使个人去给侯爷报信才好。
说着,他人未动,却对身边的小厮道:“还不快去帮大少奶奶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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