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听了嘴角笑意更深,却是忙解释道:“她倒是撞进来了,怕是不知道我在,说是在路上被人扯坏了,虽是破衣烂卦,神态却是不卑不亢,大家嫡女的气度还是在的,又很礼数也周全……”
太夫人听了便将搭着的双腿放平,仰了仰身子,侯夫人忙放下手中的绣捶托了太夫人的腰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太夫人满意的笑着,眼里也就有了丝深意:即是帮她解释,那就是看中了,“你可想好了,我年纪一把了,活不了多少时候,媳妇进了门,可是要跟你过日子的,你觉得好就成。”
侯夫人听了便松了一口气,眼里露出感激之色,端了一旁小几上的一碗药chuī了chuī:“不烫了,您趁热喝了吧。”又道,“娘,您可长命百数,孙媳进了门,第一个就是要孝敬您。”
太夫人接过后,一口气喝了,侯夫人又忙拿了小碟里的蜜饯递了过去,太夫人吃了一颗,感觉口里的苦味淡了些,“张太医这方子用着还不错,这几日感觉头没那么晕了。”
侯夫人听了便点头:“等吃了这几剂让他再给您看看,觉得好,就再多吃几剂就是,娘身体好了,我们做小辈的心里也踏实。”
太夫人笑着点了头,又问:“昊哥儿不是要亲眼看看么?他可中意?”
侯夫人听了眼里便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刚要说话,太夫人便眼神犀利地看了过来,侯夫人一震,垂了首道:“路上媳妇也问过了,他是愿意的。”
侯夫人边说,脑子里就回想起回来时,问上官明昊的qíng形来,“……蓝家老太爷有心,特意让你亲眼看过了,你可满意了?”
“娘亲问的是哪一个,儿子看到了两位蓝家姑娘……”上官明昊目光有些晦暗不明,似在衡量着。
“自然是先前在屋里碰到的那个,送娘进老太太屋里的。”侯夫人面色就有些发沉,蓝家二姑娘也长得美艳绝伦,但她不喜欢她那矫qíng的样子,看着就显得轻浮,偏还一福很有心机的样子。
上官明昊晦暗的星眸便亮了起来,语气里带了丝兴奋:“那就是大姑娘么?儿子……很喜欢。”后面三个字说得有如蚊纳,几不可闻。
“愿意就好,能娶个处得来的媳妇,你这个婆婆也能松活一些,但也是明昊的正妻,重要的是他们小两口过日子,既是说定了,一会子侯爷回来,你就去告诉他,三媒六聘的不能少,蓝家踩着顾家往上爬,做那不顾脸面的事,咱们家可不能这样,当年顾老太爷也曾帮过侯爷,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应礼数都要齐全了,绝不能有半点怠慢。”太夫人郑重的吩咐道,说完这一番话,便觉得有些乏了,挥了挥手道:
“你也累了一天了,不用在这服侍了,回去歇着吧。”
侯夫人听了便行了礼,躬身退下。
过了两日,中山侯府请了平南伯夫人做媒人,正式跟老太爷和老太太提了大姑娘蓝素颜的婚事,老太爷自然是当场就应下了,老太太则是楞在堂中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黑得吓人,被老太爷瞪了几眼才缓了神,不然,真是连待客的礼数都难全了,平南伯夫人当时便有些下不来台,好在老太太自己反应过来,忙殷勤地说着好话儿,扯了别的话头将事qíng掩过,平南侯夫人离开时,虽是面上带了笑,倒底心里有几分不豫,到中山侯府回话时,语气便不是很善。
侯夫人听了却是笑得眉眼都弯了,当日她帮宁伯侯世子提亲时,故意语焉不祥,蓝家老太太果然是有误会的,这也算得上是为淑贞出了一口气么?
素颜得知中山侯正式请媒下聘的消息后,心中大定,心知这桩婚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了,便努力在屋里拿起针线来学着做女袖,前世她可是连扣子也不会钉的,这世的脑子里虽然还有些女袖的记忆,但倒底是换了个灵魂的,怎么也熟练不到以前的那个程度,拿着针线的手笨拙得很。
陈妈妈在一旁看着便不停地叹气,背着素颜唠叨:“怎么真像变了个人似的,xing子比以前好了,脑子也清明聪慧了,怎么反倒把女袖给忘了呢?这要是下了小定,那成亲的日子就不远了,有好些个的嫁妆可得自己亲手做才成啊,怎么着也得亲手给新姑爷做两身穿得出去的衣服吧……”
紫绸听了在一旁就笑了起来,故意歪了头问道:“那您是想姑娘变得聪明一些,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会做线一些呢?”
陈妈妈就想起素qíng在老太太屋里,几番唇枪舌战,变着法儿将二夫人拉下马的样子来,唇边不由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想也不想的说道:“自然是现在这个聪明的样子了,最起码,不会任人欺负了。”
“那不就得了,最多咱们帮姑娘做嫁衣就是了,您的手艺可是这府里数一数二的,当初大姑娘的针法还是您教的呢,你再教她一回就是了,以姑娘如今的脑子,用不了多久应该就学会了,也不是什么太难的物事。”紫绸拿起一块细葛布料子,边说就边往正堂走。
“你做什么?换块布给她练手吧,葛布可得三钱银子一尺呢,她都弄坏四块料子了,拿块旧衣,剪了做料子吧。”陈妈妈一把将紫绸手里的葛布抢了过来,“这布留着给姑娘做件中衣去。”
素颜看着手里绣得皱成一团的花样,摸着硌手得很,再看看一旁紫晴绣的一块衣襟边,那梅花盘枝点点,俏立如生,不由泄气得很,甩了手里的料子便长叹:“为什么我非要学会这个啊……”
紫晴听了便捂着嘴笑,“哪个女儿家不会绣花的,何况,您还是名门闺秀,这些女袖的事更应该样样jīng通了,不然,嫁出去了,会在婆家做不起人的。”
素颜也知道紫睛的话没错,只好又拿了块料子重新开始,只盼着这一次起码能绣出一件成形的绣品来。
正当素颜在屋里为女袖苦脑时,素qíng却在屋里哭得直抽气,屋里碎瓷片砸了一地,“奶奶骗人,中山侯夫人明明看中的是我,怎么会是那个扫把星,我要去找奶奶评理去。”
身边的丫头被她的话吓得面色苍白,忙小声劝道:“二姑娘,其实,宁伯侯府不比中山侯差,还是皇亲国戚呢,这婚事既然定下了,您就接受了算了吧,再闹只会让老太太更不开心。”
素qíng哪里听得进,正哭着,二夫人王氏进来了,一看女儿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心都绞了一起,一把将素qíng揽进怀里:“我苦命的儿啊……”
第一十八章:波澜3
素qíng伏在母亲怀里哭得更凶了,似乎要将满腹的伤痛全都在发泄出来,王氏抱着素qíng,也是泪如雨下,她嫁进蓝家后,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生素qíng时出现血崩,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大夫说,她再也无法生育了。
果然,十多年过去,她再也没有怀孕,原以为,只要大夫人也没生儿子,她在蓝家还是能站得住脚的,甚至有可能夺到嫡妻之位,却没料想,顾氏老树发新芽,又怀上了,而且,府里有经验的婆子都偷偷地说,顾氏这次怀的可能是儿子,她又嫉又恨又怕,就想着法子陷害顾氏,打压顾氏。
好不容易有了成效,却突然冒出一个变了xing子的大姑娘,将她苦心经营的成果差一点就毁灭怠尽,但她还有希望,那就是怀里的这个女儿,只要素qíng能嫁得好,找个好婆家,在蓝家还是能给她撑腰的,可是,宁伯侯府听着富贵无比,世子爷却是那样的一个人物,她怎么能让自己拼了命才生出来的宝贝女儿往那火坑里跳呢?
她虽想富贵,但更舍不得让女儿一生痛苦,所以,素qíng的痛,也是她的痛。
“素qíng,别哭,咱们再想想法子,一定有法子的,或许,宁伯侯世子并非如传闻中的那样,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呢?”王氏柔声哄道。
素qíng听了伏在王氏怀里猛摇头,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声更大了,好半晌,好才抬起蒙胧泪眼:“娘,你没听老太爷身边的小顺说吗?听人说他昨儿还在吟凤阁里与那百花楼的花魁厮混呢,那样的人,怎么会是女儿的良人?”
消息这么快就传到素qíng耳朵里了,王氏由回头横扫了眼屋里服侍的人一眼,素qíng的贴身丫头白连和白霜两个立即将头垂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这样的流言按理,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不适合传给二姑娘听,但她们也是十几岁的小丫头,正是八卦的年纪,又关乎到主子的婚姻大事,听到后,难免考虑不周全,传到了二姑娘耳朵里,二夫人那一眼让她们胆战心惊,主子正是找不到出气口的时候,谁撞上了谁就会倒霉啊。
“娘,不怪她们,是女儿自己打听到的。”看出了王氏的意图,素qíng忙解释道,又对白莲和白霜两个递了一眼色,那两个便很机灵的退了下去,并将另外的几个丫环婆子全都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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