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侯夫人一转身,泪如雨下,抬脚向chuáng边走去,只觉得脚上如压了千斤一般,每一步都好艰难,素颜静静地看着侯夫人那瘦削薄弱的身子,虽然赢了,却没有赢后的快意,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股淡淡的不忍涌上了心头,但她很快就甩掉了这不该有的念头,将白妈妈扶起,向chuáng边走去。
“母亲,儿媳也有不对,儿媳年轻不懂事,说话没得轻重,您也别介意。相公是个云淡风轻的xing子,儿媳也不是那贪财好利之徒,儿媳一定会为您当好这个家的,好给绍扬留下一份可观的家业,给文娴赚一笔丰厚的嫁妆。”素颜诚恳地说道。
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侯夫人在意的,担心的,她都明白,叶成绍注定不会永远只是个侯府世子,也许,侯夫人并不知道叶成绍的真正身世,所以,才会如此嫉恨叶成绍和自己,生怕叶成绍抢了本该属于绍扬和文娴的东西。她也不能明说,只能凭着良心对侯夫人许诺,侯夫人信与不信,那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侯夫人会明白,自己,并不想与她为敌。
侯夫人听得身子微震,随即自嘲地苦笑一声,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说道:“你走吧,我不舒服,想歇着。”
素颜也不再说什么,白妈妈已经进了后堂,将账本和一大串钥匙拿了出来,jiāo到了方妈妈手上。
素颜又给侯夫人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但人刚走到屋外,就见绍扬身边的丫头小梅一脸惶急地跑了过来,见了素颜也没行礼,直接往侯夫人屋里冲去。
方妈妈眉头一皱,正要喝斥,素颜轻轻一扯她的衣袖,方妈妈才忿忿不平地忍住了,素颜故意将脚步放慢,果然,便听到小梅哭泣着说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少爷又犯病了,您快快去看看吧,这回,比从前,发作得更厉害了。”
紧接着,就听得侯夫人大哭一声:“我的儿啊……”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闷响,晚霞和白妈妈在大叫:“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素颜听了抬脚就往侯夫人屋里去,一见之下大惊,侯夫人胸前一块大大的血渍,身子仰倒在地上,脸色发乌,应该是急火攻心,休克了。她忙走上前去,一下掐住侯夫人的人中,吩咐晚霞道:“去备些热参茶来。”
好半晌,侯夫人才悠悠转醒,双眼无助而空dòng地看着前方,素颜心头疑惑,绍扬得的是什么病?侯夫人怎么会如此忧急,难道是不治之症?
晚霞端了参茶来,素颜亲手接了,送到侯夫人唇边:“母亲,喝点参茶,缓缓吧。”
侯夫人似乎才看清楚身边的人是她,眼神立即变得凌厉而怨毒起来,手一推,就要打落素颜手里的茶碗,素颜早有预料,移开手,躲了过去,叹口气劝道:“您不是担心二弟么,那就得赶紧让自己的身子好起来,您才有力气去看他,喝点参茶吧,能提神。”
侯夫人听得眼泪夺眶而出,又大哭出声:“绍扬,我的儿啊。”
素颜等她哭过一回后,又把茶碗送到她唇边,侯夫人这次没有拒绝,一口气将参茶全喝了,素颜和晚霞两个一起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侯夫人抬脚就要往外走,素颜忙招呼晚霞道:“快帮夫人换衣服,一会子绍扬要是看到夫人这个样子,怕是更难受了。”
侯夫人听了乖乖地换了衣服,素颜亲自扶着她往绍扬所住的院子里走去。
侯夫人心里担心叶绍扬,也没再理会素颜。
到了叶绍扬的屋里,只见往日俊雅温和的绍扬正蜷缩成一团躺在chuáng上,身子在不停地抽搐着,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来,修长的剑眉拧成一团,脸色乌青,薄唇紧咬着,唇边溢出一丝血迹来。看得出来,他很痛苦,但这个温和的男子,一声也不吭,只是紧紧地抓着chuáng单,将一chuáng上好的云绣织锦chuáng单撕成了一条一条,缠在手上。
侯夫人急急拿了一粒药丸便往绍扬嘴里送,素颜心头一凛,眼疾手快地将那药丸抢了过去,侯夫人大急,骂道:“你作死啊,快给我,那是给绍扬救命的。”
素颜迅速地将那药丸刮了一些粉末下来,才递给侯夫人,侯夫人眼中目光一闪,倒是没说什么,将药丸送进了绍扬嘴里,过了好一会子,绍扬才没有再抽搐了,身子也放松了些,侯夫人忙命人去给他打水擦身,素颜见了便道:“等等,他身上的汗还没出完,不要动他。”
说着,一把抓过绍扬的手,仔细地探起脉来,侯夫人见了便一声冷笑道:“太医院的太医全都看过了,束手无策,用不着你假惺惺地装模作样,绍扬这个样子,你们不是更开心些么?”
素颜听得恼火,但侯夫人看着绍扬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助和哀伤,那是属于一个母亲的痛,母亲对儿子的心,从来都不掺半分假的,她的很多糊涂行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素颜想起了远隔时空的父母,自己失踪后,老年丧子的他们,只怕也是痛不yù生吧。
她不再理睬侯夫人,只是认真地探着绍扬的脉搏,只觉得他的脉搏很怪异,跳动得很不通畅,像是在什么地方被阻碍了似的。越探,她的神qíng越发的凝重了起来,再看绍扬的脸,他眼角有一圈深深的青黑印,唇也是乌青色的,几乎可以肯定,他是中毒了,但是,又不仅仅是中毒。从脉象上看,他肝脾都有问题,应该是积毒太久所致,损伤了肝脾,怪不得,以前见到绍扬时,总觉得他气色不大对劲,但愿他的肝脏没有硬化,没有损伤太严重就好。
服过药的绍扬像是虚脱了一样,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任素颜帮他诊着脉,侯夫人见素颜一本正经地半天都没有说话,而且,脸色越发的凝重,倒也没再打扰她,只是无声地哭泣着,心疼地看着绍扬。
“娘,没事了,我没事了,您给的药很管用,不痛了。”绍扬很虚弱地柔声安慰侯夫人道。
“扬儿,苦了你了,你放心,娘一定会想法子治好你的病。”侯夫人的泪如泉涌,拿着帕子轻轻地帮绍扬擦着汗,哽咽着说道。
“嫂嫂,谢谢你,让你费心了。”绍扬微转了头,虚弱地笑了笑,对素颜说道。
素颜收回诊脉的手,转眸看着chuáng上这个俊逸而又坚qiáng的大男孩,笑道:“你很坚qiáng,肝区的疼痛在五脏里,是最痛的。”
绍扬淡淡地一挑眉,脸色略有一丝俏皮地道:“不是坚qiáng,是习惯了,任何一种痛,有了十几年的经验后,也会麻木一些的,嫂嫂医术不错,一下就看出来,我是肝痛。”
素颜的鼻子有些发酸,刚刚大病大痛过的人,还有心思安慰别人,说俏皮话儿,没有抱怨,没有失望,云淡风轻,这样的人,更让人心痛心怜。
竟是痛了十几年了,难道,他中了十几年的毒吗?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毒,竟然十几年都没有解,又没有要了绍扬的命,侯夫人给绍扬吃的药又是什么?怎么他一吃下去,就好转得那么快?难道,是掺了小园子里的那种植物?
“我只是懂些粗浅的医理,二弟,你以后可不能吃辛辣之物,火气重的,有发xing的,全都不能吃,每天喝一碗豆浆吧,能清热解毒,对身体有好处的。”所以没有用怜悯的眼光看绍扬,她很欣赏绍扬的坚qiáng和淡然,用很平常的语气对他说道。
像绍扬这种病人,怕是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他最不想的,便是别人的同qíng和怜悯。
“呀,那不是要失去很多人生乐趣?嫂嫂你是不知道,我最喜欢吃辣椒了,无辣不欢啊,口味又重……”绍扬听得笑了起来,虽然仍很虚弱,但那笑容gān净温和,像个邻家大男孩一般,给人一股清新明净的感觉。
“扬儿,你……你嫂嫂说的,兴许有用,你就听她的,忌忌口啊,豆浆,可是豆腐脑?”侯夫人看着绍扬那qiáng颜欢笑的样子,心头更是酸痛,但见他与素颜有说有笑,两人关系融洽得很,倒是没有再排斥素颜。她如今就像是个落水之人,只要有一根能浮起的东西,就要抓在手里,当做救命稻糙用着。
“不是豆腐脑,不过,豆腐脑也不错,同样能清火的。”素颜这才想起,这里并没有豆浆,人们一般将豆子磨了,就直接打成豆腐了,没有喝浆的习惯。
“豆腐脑有股味儿,我不喜欢喝啊,娘,我不要喝。”绍扬像个孩子似的往被子里钻,小声嚷嚷,一副怕怕的样子。侯夫人有点无奈,扯着被子想劝他,素颜笑道:“就喝豆浆吧,嫂嫂每天让人给你送一碗来,还有啊,嫂嫂给你开个食谱,你每天照我的菜单子吃饭,应该能减轻些病qíng的。”
侯夫人听得怔住,眼睛定定地看着素颜,素颜知道她并不相信自己,便笑道:“一会子单子开好了,母亲拿到自己的小厨房里给二弟做吧,做豆浆的法子我也教给晚霞,很容易的。”单子给了侯夫人,侯夫人必然会去找太医查验,如此,她便知道,自己是好心,还是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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