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远虽出身苏家,但才识眼界总是不如旁人,去了也只是嘻哈一声应个景。因此先前还有人请他,慢慢地众人就有意将他落下。况且苏清远极爱面子,不愿叫人说他没有资格去,每次听人提起,便推说自己俗事繁重。
苏清远jiāo代了绮罗看住苏睿轩,不想见周先生尴尬,便叫他们姐弟两人自己过去。
见了周先生,周先生对两人也没有旁的吩咐,只点了下头,便负着手在前面走着,叫他们姐弟跟在后面。
沿着长堤慢慢走着,绮罗见周先生不时被石块绊地踉跄一下,便示意苏睿轩上前。
“先生,我明年去夏花馆,不知可还能向先生请教不?”苏睿轩上前一步叫道,不着痕迹的挽住周先生的手臂。
周先生见此,也不推开他,摇头晃脑道:“这自是当然,一日为师,终生是师。便是你父亲如今来找我求学问,我能拒了他不成?”
“先生真好。”苏睿轩叫道,又捡着夏花馆里的先生、课程等问了一通。
绮罗见着苏睿轩这般机灵模样,不禁有些自豪,用手抿了下风chuī开的头发,抬头却僵住。
原来从长堤边听着一艘游船,从游船中出来迎接周先生的,便是何寻之、何羡之兄弟。
此时再要离去却是迟了,反正也是躲不过去了,绮罗挺直了背立在周先生身后,见着何家兄弟过来,先给了他们一个大方的笑容。
“见过周先生,许久不见,周先生越发jīng神了。”何寻之恭敬地说道,眼神飘忽地看了眼绮罗。
周先生咳嗽一声,将何寻之的眼神震住,说道:“你也来了?是在外面玩路过的?”
“教先生失望了,今日我也上船。”何寻之嬉笑道。
“老实些,别堕了你父亲的名声。”周先生chuī着胡子瞪了他一眼,听何寻之应是,又将绮罗睿轩介绍给他。
“原来是苏家的妹妹和弟弟,我久在京城,生疏了。”何寻之自然地仿佛第一次见到绮罗一般。
“见过何哥哥。”绮罗与睿轩唤道。
“这是见面礼。”何寻之在身上搜摸了一边,将一个不知哪个女子送他的荷包拿了出来。
闻着上面浓郁俗艳的气味,绮罗微微蹙眉。
“大哥,他们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给见面礼。”何羡之将何寻之的手推回去。
何寻之遗憾的叹了口气,伸手将那荷包仍在地上。
见他这么不正经,周先生又用力地咳嗽一声。
“先生,咱们走。”何寻之揽着周先生,竟似半扶半抱一般,快步向前走去。
“放肆,你与楼七两个自小顽皮还不够!……”周先生涨红了脸地喝道。
何寻之闻言松开手,脸上神色微微动了下,亲手为周先生抚平衣衫,让开路道:“先生请。”
周先生哼了一声,又慢慢地向游船踱去。
何寻之也负着手跟在后面。
绮罗推了下苏睿轩,叫他跟着走。
何羡之与绮罗并排走着,忽然说道:“我知道那事是怎样的了。”
“怎样的?”绮罗忙问,若问有什么事最重要,那只能是先前楼家小楼失火一事。
“这事你管不了,以后你也别再问了。”何羡之又道。
“便是管不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你只知道,就算证据全了,这事也只能赖在楼老九头上。”何羡之恨声道,因心中的恨,脸上的神qíng也有些扭曲。
“怎么会……”
“都说了你别管了。”何羡之又厉声说道,查了半天,原来事实真相只是一层薄纸,有人知了只愿不知。捅破那层纸的人才是最大的傻瓜。
绮罗颔首立在那里,苏睿轩拉了她一下,她才又跟了上去。
上了游船,除了楼老爷何老爷等人,还有几个熟悉的人,那便是跟着楼老爷过来的楼燕然,以及跟着诸葛先生过来的诸葛子钰。各家家长都带了自己的爱子过来旁听。
见到诸葛子钰,何羡之瞟了一眼绮罗,又收回视线。
等着几人落座后,绮罗见着一个一身布衣,且打了补丁的耄耋老者坐在首位,周先生坐在左边首位,楼老爷何老爷等人却是分作在下面的位置,不禁暗暗称奇。
见何羡之等人亲自去给各人的父亲端茶,便也跟了出去。
“那是孔先生,圣人的子孙,求了他多次,他才愿每年出山一次来参加诗会。”楼燕然见方才绮罗多看了孔先生几眼,细细地与他解释。
绮罗一边暗叹来了这地方,何寻之不放làng了,何羡之好相处了,一边又赞叹不过是诗会,这几家的老爷也办的这样用心。
端了茶上来,因孔先生没有带人过来,上茶研磨等便由何羡之代劳。
绮罗与睿轩盘腿坐在周先生两边,拿了墨砚慢慢研磨,耳朵支起来听他们说什么。
游船慢慢划出,岸上的管弦之声越来越远。
“小楼,怎地魏王殿下没有过来?莫非他看不上咱们这老头子们的诗会?”孔先生开口直截了当地问,一脸的倨傲和不以为然。
“小楼”两字,叫绮罗研磨的手一顿,偷眼看了眼楼老爷脸上的那把胡子,又收回视线。
“先生误会了,殿下哪里是看不上,是我想着别叫殿下来了,大家拘束了,反倒做不出好学问。”楼老爷谦和地回道。
孔先生捋着胡子点点头,“你想的甚是。明年便是学馆里大试之年,你们可有要应试的?”
这话问的却是绮罗等小辈。
何羡之、楼燕然与诸葛子钰与其他几人一同站起来,拱手回道:“明年晚辈有意去试炼一番。”
“那今次便不作诗,虽只是初试,但也马虎不得,只出题破题吧,叫小子们写了作文出来,我替他们看一看。”孔先生说完,微微阖上眼睛,仿如坐化一般。
“多谢先生体谅。”何老爷,诸葛先生等人忙谢道。
何寻之拿了纸张与何羡之一同展开在孔先生面前,请孔先生写试题。
那边孔先生在写试题,这边楼老爷低声叹息道:“你大哥是不指望了,你也不要压力太大。总归是在自己门前考完了就回家的,不需太劳神。”
“孩儿明白。”楼燕然回道。
若是诗词,绮罗还能听听,论到考试,她却是不能领会到诸葛子钰的兴奋模样了。
诸葛子钰见绮罗看她,只一点头,便又伸着脖子看孔先生出了什么题。
“绮罗?”忽听到一声低呼,绮罗一愣,看过去是楼老爷,忙轻手轻脚的移到楼老爷身后坐着。
楼老爷脸上神色动了一下,似是十分难堪,咬牙道:“翼然来信了。”
绮罗再一愣,惊喜地问:“楼伯父,他当真写信了?”
“口信。”楼老爷为难地看了眼绮罗,一副于心不忍模样。
“燕然告诉她吧,绮罗,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楼老爷又打量了绮罗一番,随后微微摇头叹息一声。
楼燕然招手叫绮罗与他一同出了船舱,到了外边,迎着湖上的chūn风,楼燕然回头浅笑道:“大哥给你的口信是:你死心吧。”
绮罗愣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难怪楼老爷方才会那副神qíng。他定是以为自己有心与楼翼然,如今楼翼然不远万里传了口信来回绝她。
“我有什么好死心的!”绮罗恨声道,转身走进了船舱,进去后,见着楼老爷gāngān地向她一笑,也骄傲地回之一笑,又端正地盘腿坐在周先生身后。
船舱外,大红鲤鱼不时露出头吐泡泡,chūn风拂面,楼燕然微微眯了眯眼,这可怨不了他,是楼翼然自己话说不说清楚的。
回到船舱,见着诸葛子钰一脸崇拜的凑过去看孔先生写字,楼燕然温润地一笑,既然诸葛家早有娶妇要娶又丑又贤的例子,那诸葛子钰定然不会嫌弃孔先生家的那位无颜才女。
诸葛子钰似乎是觉察到背后有人看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众人都在等孔先生写试题,并无一人看他,老实地收回视线,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100、设身处地
因为听了楼翼然给她的口信,绮罗心里不免气愤起来。
那一句死心吧,像说她有所图谋一般。
她本就是喜欢多想之人,反反复复将这句在心中想了一遍,越发觉得楼翼然是以小人之心猜度她接近他是为了攀上楼家。
如此一想,心中更气,脸上竟隐隐有些遮不住。
先前楼老爷执意要楼翼然走,如今楼夫人有意封锁楼翼然的消息,叫楼老爷gān着急,因此并没有告诉楼老爷楼翼然用“不回家”bī着她给诸葛子钰说亲之事。楼老爷只知楼翼然要说给绮罗的那句,是以此时见着绮罗那隐隐“伤心”模样,竟有些怜悯可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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