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经跟弘纬互相看看,本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安安静静不说话。弘琴则一下子跳起来,“他们都封爵了,那我呢!大伙都说我是固伦公主,可是,我都五岁半了,还没正式册封呢!”
雍正听了皇后的话,本还在心里烦恼这三个儿子,尤其是弘时跟弘历的爵位该如何安排,给弘琴这么一打岔,烦恼暂且抛在一边,搂过女儿,抱在膝上,笑问:“哦?咱们家规矩,公主一旦正式册封,就是要嫁人了。莫非,我们弘琴相中了谁家儿子?说出来,阿玛给大公主参详参详!”
衲敏怕弘琴又说出什么惊天之语,急忙拦着,“她一个女孩儿家,哪里懂那些!您就别吓唬她了。”说着,猛然想起察尔汗来,暗想弘琴也五岁了,是该知道些个事理,便不回避几个孩子,问雍正:“皇上,前些日子从木兰围场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察尔汗台吉跟弘吉拉氏夫人也跟着来了?不知道,他们可有什么事吗?”
雍正笑着瞅瞅弘琴,对高无庸吩咐:“来呀,把察尔汗今日递进来的折子给公主看看。”桃红听了,急忙去皇后书案上取折子,临走前,一面给皇后打眼色。衲敏看了,暗自猜疑。
高无庸接过来,躬身呈上。弘琴漫不经心地拿到手里,上下颠倒着翻了翻,撅嘴:“蒙古语,我只认识一半!”心里暗骂,你个察尔汗不要脸的!想要见本公主,门儿都没有!窗户也没有,烟囱也没有!
弘经自告奋勇:“我学蒙语了,我给你念!”抓过来一看,噗嗤一声笑了,“妹妹,察尔汗说,他想当我妹夫,还想见你,你是怎么看呀?”
弘纬也凑过脑袋,拨楞拨楞着瞅完,斜眼瞅着弘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嘿嘿乐了:叫你没事老欺负爷爷,这会儿,有人来治你了吧!嘿嘿!
衲敏听几个孩子说话,不免担忧,“皇上,那个察尔汗,他——这几年,怎么样啊?”
雍正笑着看看闺女,问:“弘琴,这几个月,察尔汗那边,粘杆处递上来的密折怎么说啊?”
弘琴眯眯眼,“独善其身!”
衲敏听了,看看雍正,“可是,他都有三十五了吧?身体怎么样啊?”
雍正更加高兴,“前些日子,你没去的时候,他还在木兰围场,独力打死一只老虎。皇后啊,这个察尔汗,要脑子有脑子,要体力有体力,朕觉得不错,你看呢?”
衲敏摇头,“臣妾只见过他一面,不敢妄下断言。不过,既然皇上认为他不错,应该还是不错吧。”
弘琴公主撇嘴,“不错什么呀!一个蒙古台吉,在京城呆了这些天,还不回去,居心不良!”
雍正笑着替察尔汗说话:“又胡说,是朕叫他来的。察尔汗幼年师从雪凝和尚、邓观道人,又跟回族商人颇有jiāo往,很是有些见识。他上表说,想在蒙古使用火枪。朕觉得是个好想法,这才叫他来北京,跟工部共同研制火枪。你呀!”
雍正还没说完,高无庸就瞅见殿外一个养心殿的小太监在门口勾头。高无庸急忙轻步走过去,没一会儿,就回转,凑到雍正耳边说了几句话。雍正脸色一沉,低声吩咐:“叫他们到养心殿见朕。”回头对皇后嘱咐:“你先睡吧。朕去办点儿事儿。”
衲敏点头,起身领着三个孩子送雍正。到了正殿阶下,雍正按按衲敏的手,“回去吧,外头凉。”
衲敏又点头,站着等雍正快出景仁宫了,还是觉得不妥,急忙又赶上,在身后叫:“皇上——”
雍正扭头,问:“皇后先睡吧。外头凉。”
衲敏抿嘴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出口:“皇上,弘昼媳妇有喜,是件好事。您——您要是有空,就去看看裕嫔吧!”说完,便低头不语。
弘琴、弘纬站在后面听了,犹不在意。弘经则咬着嘴唇狠狠地瞪雍正一眼,扭头不再看他。
雍正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再看皇后头也不抬,与往日爱说爱笑模样大不相同,本想发怒,但终究还是按下,柔声吩咐:“皇后先去睡吧。时候不早了,朕——去办点儿事。”说完,领着人就走了。
直到皇帝仪銮出了景仁宫,衲敏才咬着牙转身,几步回到正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生闷气。
弘经领着弟弟妹妹跟进来,率先凑到母亲跟前,“额娘,今天我跟你睡吧!”想了想,“我怕黑!”
衲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搂过儿子,“是吗?”
弘经见母亲不信,可着劲儿点头,“真的真的!我今天真怕黑!”
弘琴不住朝上翻白眼儿,一把拉过弘经,凑到他耳朵上一阵嘀咕。末了,弘经将信将疑,“真的?”
弘琴信誓旦旦,“骗你弘纬是小狗!”反正刚给他起了名字叫小狗狗。不用白不用!
弘纬顿时怒了,“你才是小狗!”想了想,公主是小狗,他也不会是别的物种,还是忍气招手叫来弘经,摇着哥哥小胳膊撒娇:“哥哥,你今天晚上跟我睡吧!我今天肯定怕黑!”
弘经哈哈笑起来。衲敏看着可乐,遂嘱咐:“你们哥俩一块儿睡也好!小宝,你今天就跟弘纬住到他屋里,别往阿哥所跑了。夜里cháo气重,受凉了可不好。”
弘经听了,嗯了一声,稳稳点头。几个孩子又说笑一会儿,这才手拉手一起回去休息。临走时,弘经还特意跑到衲敏跟前,不放心地嘱咐:“额娘,你要是睡不着,就到弘纬屋里去找我们,我给你喝弟弟讲故事!”
衲敏一笑,摸摸儿子光光的脑门,“好!”
等宫女、嬷嬷们簇拥着三位小主子走了后,桃红凑到皇后耳旁,问:“主子,您怎么把皇上往外推啊?今天看那架势,皇上是想再回来的!”
衲敏自己也觉得自己傻,此刻心中后悔不及,就剩嘴硬:“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是皇帝,我是皇后呢!”说完,甩开桃红,几步跑到内室,趴到chuáng上搂着枕头,呜呜哭了起来。
正哭的高兴,就听见有人进来,坐到chuáng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脊背,给自己顺气。衲敏心想,这个桃红,不亏往日疼她。想到儿子女儿对自己百般维护,身边伺候的人又尽力,心里反而不那么难受了。渐渐收了哭声,抓起枕巾抹抹眼泪,就想爬起来洗脸。
哪知耳畔蓦然响起:“朕就说,皇后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可着劲儿地把朕往外推。原来,是想自个躲起来,哭个畅快!”身后一人,一手轻抚背替自己顺气,一手拿着湿毛巾候着,一脸笑意,不是雍正,又是何人!
110、波涛暗涌
衲敏一见雍正又回来了,顿时傻眼,内心挣扎半天,才诺诺地问:“您不是去——去裕嫔那里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雍正把湿毛巾按到皇后脸上,一面给她敷眼,一面轻声说:“朕可没说要去,是你自己想的!哪知想着想着,自己哭了起来!”说着,貌似埋怨,“你呀!”
衲敏扁着嘴,就要说话。雍正冷言呵斥:“别动,闭上眼,要不明天两只兔子眼,看你怎么见人!”
衲敏也不示弱,“不见就不见,也省得你那些个嫔妃在我跟前拈酸吃醋!不胜其烦!”
雍正不怒反乐,“这么多年,你都不曾说过一句。朕还以为是你贤德,懂得忍让,不会嫉妒。如今看来,是太会装了,你要吃起醋来,那御膳房,一年都不用买醋了!”说完摇摇头,“哎,你呀,连朕都给骗过了呢!”
衲敏忍不住反驳,“谁骗你了!谁骗你了!分明是你骗我!说了去办事,办完就去裕嫔那儿,谁知又拐回来欺负我!有那心思,去你这个嫔,那个妃那里!别闲着没事儿折腾我!”一把抓起脸上毛巾,扔到一边,转身躺倒,面朝里背对雍正,再也不肯说话。
雍正拾起毛巾,扔给桃红,叫她再换条来。一面拍拍皇后,“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朕走的。朕走了,朕真的走了!”
衲敏腾的转身,坐起来低声吼:“谁让你走了,是你自己连着说要走要走!我要是死活拦着,不是显得不仁德、不贤惠?你以为——我想赶你走哇!要不是,要不是我是皇后,我哪里还管那么多!自从来到这儿,我没一天安心过。没孩子的时候,怕孤独终老;有了孩子,又怕我死的早,孩子没人照顾;好容易孩子们自己会走了,我又怕,又怕你不理我。嫔妃少了,我怕人说我嫉妒;嫔妃多了,我怕你沉迷女色。你跟太后关系好,我怕太后拿捏我;你跟太后关系不好,我怕太后难过;众亲王拥护你,我怕你得意忘形,吃了暗亏;宗亲们跟你下绊子,我怕你为难受苦。你自己拍着胸口想一想,纵然我任xing,纵然我刁蛮,我又有那件事,做的对不住你!”话未说完,涕泪横流,满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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