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淑慎公主,生父与皇帝关系微妙,自己又与亲哥哥决裂,她的婚事,既仓促,又低调。乌雅氏太后怜惜这孩子成日礼佛,不问俗事。特意从自己私房里拨出两箱宝贝给她添妆。衲敏知道了,也凑了两箱,亲自送去。临出嫁前,淑慎公主头戴朝冠、身着嫁衣前来拜别,跪在太后与皇后座前,狠狠哭了一场。乌雅氏太后陪了两滴眼泪。衲敏也跟着唏嘘不已。六公主、七公主没见过这阵势,相互搂着,红着眼睛立在一旁看。只有弘琴公主,抱着淑慎公主哇哇大哭。等淑慎公主上轿后,还呜咽不止。众人无奈。最后,还是雍正一再保证,等淑慎公主到蒙古拜见公婆以后,就宣她回来,弘琴公主这才作罢。
淑慎公主出嫁不久,南方就传出水灾隐患。雍正与怡亲王整日忙碌,常常彻夜不眠。
过了几日,十三果然病了。雍正手上宫务立刻加重,还要cao心十三病qíng,不久,也跟着病倒。一时间,怡亲王府、皇宫,连同朝堂上,瓮声一片。尤其是那些有心投机之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候着风向,准备伺机站队,赌一把从龙之功。
怡亲王府自然是阖府上下,个个恨不得替十三得病。听太医一次比一次说的凶险,兆佳氏急得差点儿当着十三的面哭出来。一天一天的睡不着觉。几个年长的儿子都请了长假,在父亲chuáng前侍疾。就连弘晓,年方八岁,也主动想上书房老师请求回家照顾父亲。雍正知道了,便在病榻前夸奖侄子一番。恰逢弘时前来请安,顺口叫弘时送堂弟回家。
等弘时送弘晓回府,回来缴旨。雍正问:“你十三叔可好?”
弘时想起前几日岳父嘱咐的话,低头慢慢回答:“儿子见了十三叔、十三婶,听十三叔说话,气息还足。只是,十三婶连日劳累,清减了许多。弘晓见了,眼圈都红了。就是儿子看了,心里,也是难受。”
雍正点点头,又问:“这几日去看过你额娘吗?她怎么样了?”
弘时听雍正问李氏,心里一酸,赶紧往下压压激动心qíng,小心回答:“回皇阿玛,儿臣和媳妇前几日去看额娘。她身子还好,只是,常常担心皇阿玛您。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佛前念经,求佛祖保佑皇阿玛身体康健。”
雍正听了,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大哥的事上,你娘确实受了委屈。皇后也不止一次跟朕求qíng,要朕放了她。但是,却又有人递上来新的证据,指正你额娘当年害死了你的两个姐姐。朕已经派人去查了。等结果出来,证明你额娘当真无辜,你就接她回宫吧。”
弘时听了,手指头都要颤抖起来。这些年,他渐渐参与政务,有岳父和老师的帮助,更加明白了帝王心术。如今雍正这一番话,绝不是对他施恩。相反,是在敲打他,告诉他,你娘身上背负了太多的麻烦,你很难摆脱这个包袱!按捺住心中悲愤,叩头谢恩。
雍正摆手让他出去。弘时混混沌沌地出了养心殿,身后小太监急忙问:“爷,咱这是去哪儿?”
弘时跟没听见似的,迷迷糊糊一直往前逛。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觉,到了御花园。此时,正值chūn末,百花盛开,蝴蝶飞舞。弘时倚在一棵老松树上,心中酸疼:阿玛,儿臣已经很努力了,难道,还是入不了您的眼吗?那个弘历,他就那么好!说着,一拳砸在松树树gān上。几根枯叶,顺势落下。
身后一个娃娃声响起:“三哥,你在这里砸树做什么?”
弘时大吃一惊,急忙转身,看清来人,这才笑着说:“是弘经啊?这是去哪儿啊?还带着食盒?”
弘经咧嘴笑笑,露出刚长出的门牙,“明天是我的生日,皇额娘吩咐我今天去看看年母妃。三哥,你要是没事,就先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食盒里有好多好吃的,年母妃肯定要留给我点儿。等会儿我请你吃东西!”
弘时暗自琢磨,年妃虽是弘经的生母,但玉蝶上写的是皇后之子。怎么母后这么大方,居然还叫弘经去看亲娘。难道她就不怕年妃说话间,流露出什么来?想到这儿,试探着问:“弘经啊,你生日,看年妃娘娘做什么。有空,还是到三哥家里去,三哥叫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弘经很认真地摇头,“我先去看母妃再去三哥家里吧。皇额娘说了,母妃生我不容易,要我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再说,母妃做的东西,也很好吃。三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要些给你。”说完,招呼着身后小太监,一溜烟儿跑了。
弘时在后面喊不住,望着弘经身影消失在御花园中,独自一人在松下忖度。依然不得其解。索xing,领着人出宫,去寻岳父,问个明白。
弘时走后,御花园假山石后,冒出三个小脑袋,一个戴花,两个光脑门。其中一个大一点儿的光脑门悄悄问:“妹妹,弟弟,我刚才演的好不好?没露出破绽吧?”
那个戴着一朵牡丹花儿的嘴一撇,“嗯,这回还行!”说着,转头对着另一个光脑门说:“弘纬,这一步棋咱算是把弘时给绕进来了。你说,弘历那边该怎么办?”
小光脑门弘纬皱皱眉头,“弘时能明白,以后注意跟中宫打好关系就行。至于弘历——他自己的后院就够他头疼了,咱们就别捣乱了。”
牡丹花弘琴冷哼一声,“那是,宠妾灭妻的家伙,不用咱们gān什么。他自己就乱了!”
说完,弘琴想起什么似的,抓着弘纬的衣领bī问:“说,上回叫你打听察尔汗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这都几个月了,还没一点儿消息!”
弘经急忙在旁边拉架,“妹妹你别急嘛!察尔汗跟年羹尧奉旨去西南挖铁矿了,哪能一时半会儿就回来?再说,你手上不是有粘杆处的密信吗?还是专门看管察尔汗的。找他们问问,不就知道那个察尔汗怎么样了?”
弘琴一想,也是哈!这才松了弘纬衣服,乐呵呵地跑到自己屋里琢磨给察尔汗身边那几个粘杆处侍卫下命令了。
再说弘时找到自家岳父,跟他把今日之事细细说明。那老头儿席尔达捋捋胡子,“三阿哥,皇上跟九阿哥说的话,放到一起看,恐怕是专门说给你听的啊!”
弘时疑惑,“不会吧?弘经虽然聪明,但毕竟是个孩子。母后她更是为人纯正,有话也会当面说,不会使yīn招啊。”
席尔达摇头而笑,“三阿哥,年妃是九阿哥母妃,这是事实。就是皇后本人,也从未避讳过。这两家关系可不比当年佟贵妃与德妃。相反,据我所知,年妃之兄年羹尧,明里暗里,对中宫几乎是全力支持。年妃也暗中保护中宫平安。这是为什么?不过是为了向皇后示好,将来,无论九阿哥,还是十阿哥,都能得到乌喇那拉氏与年家两方支持。另外,年羹尧跟恂郡王家的关系,极为默契。将来……,三方都能受益。如今,两位小阿哥唯一短处,就是年纪太小。而这恰恰是您所具备的。您想,皇上跟九阿哥今日之语,是不是在向您暗示什么呢?”
弘时握着拳头想了半天,问:“这么说,皇阿玛中意的儿子,还不一定是弘历?”那么,究竟是弘经,还弘纬呢?还是,皇阿玛在暗示自己——?
席尔达拍拍女婿的手,“您呀!别急!依我看,皇上并未作出决定。毕竟,主幼国疑。皇上今天跟您说娘娘的事,恐怕,是在恩威并施。向您暗示——”
“他叫我亲近中宫?”弘时惊了,这么说,皇阿玛心里,还是在考虑我?“岳父,那——那我?”
席尔达看弘时激动的,双手发抖,摇摇头站起来,握住女婿双手,使劲攥攥,“三阿哥,无论如何,您是长兄。要敬重嫡母,做个仁孝的儿子,做诸皇子的表率啊!”
弘时听了,一整天,压抑、失落的心,终于又回到原点,“好,那我就做个仁孝的皇子!”
自从李氏搬到雍和宫,弘时与董鄂氏跟中宫的关系就一直很不错。这夫妻俩又得了席尔达指点,更是常常带着儿子、女儿来中宫请安。
因为雍正与十三同时得病,衲敏心里没底,每天慈宁宫、养心殿、景仁宫三点一线来回跑。处处气氛压抑,镇日烦闷,能来个人陪她,多少也是个安慰。一时间,弘时一家跟景仁宫诸位,关系超前融洽。
也不知是哪只蝴蝶翅膀,煽动了富察小玉的婚姻。就在十三病重,几乎无药可医之时,挺着肚子在公爹病榻前伺候的富察小玉突然阵痛,不出三个时辰,就诞下一子。十三得了嫡孙,病qíng居然一天天好了起来。
等这个名叫永福的孩子百日之时,怡亲王已经能在弘晓的搀扶下,到养心殿去给雍正请安了。
兄弟俩见面,雍正不等十三跪拜,就拖着鞋,下了病chuáng,一把拉起弟弟,连声叫:“十三弟,十三弟,哥哥以为,咱兄弟俩再也见不着面了。谁知道,谁知道,你好了,你好了!真是天佑我大清,天佑我雍正王朝啊!”说完,哈哈大笑,病体居然不日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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