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专心看名册,点点头,没说话。
年妃瞅着皇帝不置可否,先淡淡笑笑,恭敬地对上启奏,“臣妾以为,主母虽然重德,但颜色也不能太差了。否则,如何能抓住丈夫的心,从而压制下头的奴才们呢!”
衲敏笑笑,没说话。雍正则从名册中抬头,冷哼一声:“娶妻娶贤,样貌周正即可。长的妩媚,反而恃色傲物,以为自己得了宠,便可以不把嫡庶纲常放在眼里。这等狐媚子,不要也罢。”
说着,将名册重新放到皇后身边,吩咐:“皇后素来贤德,此事由你cao办,朕放心。朕看这些女孩子,都不错。这样吧,等年底小宝回来,你将这名册jiāo给他,叫他自己选吧。这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可别咱们一番好意,反倒闹出一对儿怨偶。”
年妃低头,不敢再说。
衲敏点头,叫谨言将名册封好,锁起来,只等小宝回来,叫他自己挑媳妇。
三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年妃还想等雍正气消了,求雍正借来方才那本名册看看,好给儿子参详参详。哪知,一刻钟过去了,雍正脸色反而越来越黑。连带皇后神色也不好看。年妃忖度圣意,怕还是因为给弘经选福晋的事。朝上看看雍正,刚想开口,就听雍正冷声问:“年氏,你还有什么事要求你们主子娘娘的?”
年妃一听“年氏”二字,急忙跪下,连说不敢。趁雍正还没发火,赶紧跪安了。
年妃走了,顺便,把她一身脂粉香味儿,也带走了。雍正长吸一口气,拉过皇后的手,软语安慰:“皇后,叫你受气了。回头,朕就降年氏的位份!”
衲敏抽出手来,捏着帕子擦眼泪,“何苦呢?她也不过是为小宝好。”
雍正冷哼,“中宫嫡子婚事,也是她一个嫔妃该cha嘴的!”
衲敏没接话。过了一会儿,幽幽叹气,“您舍不得我受委屈,我明白。可是,我也舍不得小宝为难啊!虽说生身不如养母,但他跟年妃,关系毕竟不错。这孩子,心xing纯正敏感。您还记得,他才一岁,就知道在抓周的时候,不忘安抚年妃。如今,您要因为这事,降了年妃位份,岂不是叫孩子为难吗?再说,年妃这些年,也帮了我不少。眼看齐贵妃走了三年了,我正想着,是不是给年氏提提位份,好叫小宝心里好过。您倒好,说降就降。知道的,说年氏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仗势欺人,抢了人家儿子不说,还容不下孩子他娘!以后,您还叫我怎么见小宝?”说着说着,衲敏心中酸涩,登时滴下泪来。
雍正叹气,“怎么又哭了。你说不降,就不降好了。只是,这升位之事,还是等小宝成亲开府之后,再说吧。只要你高兴,朕都随你,还不行吗?”
衲敏擦擦泪,娇嗔,“什么叫都随我,本来就是我考虑的周全!”雍正但笑不语,只是看着皇后摇头。
衲敏叫他看的心里发慌,扭着头闷声说,“宝贝出嫁,我心里早有准备。还不是那么难受。可是小宝,唉,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丫头!”
雍正一怔,随即笑了,揽过皇后肩头,搂在怀里,柔声哄劝,“他就是成了亲,出宫建了府,不还是咱们儿子嘛!”
而这个被帝后心心念念的皇子,如今身在何处呢?
京杭大运河赣州段,河面,满是漂浮的碎木头、破甲板。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件“兵”、“勇”补服。破船桅杆横飘在河面上,随着大风chuī起的波làng,沉下浮起,漂泊不定。
河岸不远处,一片树林内。头顶,大雨倾盆;身下,cháo湿腻人。朦朦胧胧中,弘经只觉脑仁yù裂,脸上,一滴一滴,都是冰凉的水滴。呻吟着,勉qiáng睁开双眼,眼前,模糊一片;耳边,风声雨声,嘈杂一片。
好容易汇聚眼神,才发现自己半靠在一棵大树下,身上衣服,俱已湿透,紧紧粘在皮肤上。雨滴穿过浓密的树叶,砸在身上,阵阵凉意袭人。再往远处看,三步开外,树冠勉qiáng能遮盖住的地方,居然站着一位姑娘。
弘经之所以敢说那是一位姑娘,是因为眼前之人,正揪着衣服,绞成一团,往外拧水。也许是以为周围没人看,顾不得掩蔽,外衣扔在树枝上,仅着贴身里衣。那衣服本来就小,被揪着往上,自然而然,露出一截小蛮腰,白嫩嫩、水灵灵,纤细中,不乏朝气。霎时间,看的弘经也不觉得冷了,只哀叹,这位姑娘要是八旗哪家闺女,他一定叫皇额娘指给他,好给人家个名分,不能白占便宜。
还没等弘经琢磨回来,此刻身在何处,眼前美人是人是鬼。那姑娘似乎觉察到什么,蓦然扭过头来。亮晶晶的双眼与弘经四目相对,弘经咽口唾沫,艰难地张开嘴,还未发出声来,那姑娘一眼瞪回来,“看什么看,还没看够?闭眼!”
弘经无奈,乖乖把眼闭上。心道,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只是脾气太大,真要娶她,一定要皇额娘派几个嬷嬷,好好教导教导才行。
弘经靠着树gān细想,那边姑娘早穿上外衣走近,张开便命令,“行了,睁开吧。”
弘经这才重新睁眼,用力抬起胳膊,对着姑娘一抱拳,“敢问姑娘,我怎么会在这里,你——这怎么回事?”
那姑娘一笑,从腰上荷包里取出一块帕子,展开举到弘经脸前,脆声说道:“我先问,你先答。这个帕子——是你的吗?”
弘经略微抬头,扫了一眼,就笑了:这么肥的两只鸭子,不是当日在皇额娘跟前顺走的那块,又是哪块?除了弘琴,还有谁家姑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姑娘看眼前人只是笑,不回答,便很有耐心地再问一遍,“是你的吗?”
弘经摇摇头,“是家母的。姑娘莫要见笑,这是小妹初学刺绣,做出来的,针法不够娴熟。还请你把它还给在下。免得叫外人见了,徒增笑料。”
姑娘听了,眨眨眼,又问:“你今年多大?你妹妹多大?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雍正三年腊月出生?你妹妹小名,是不是叫宝贝?”
弘经听完,脸色顿时yīn沉下来,眯眼反问:“你是谁?”
眼前姑娘瞅瞅弘经,琢磨一通,咯咯笑了,“别瞒了,我猜出你是谁了。你小名叫小宝,你的母亲曾经化名沈衲敏,带着你弟弟到山沟里体察过民qíng。你的父母,还带着你妹妹去逛过京城大街,在宜家居里,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而你,就是当今皇九子醇郡王,今年十六岁。我猜对了吗?”
弘经眼睛眯成一条fèng,冷声问:“我坐的船无端沉没,是你在搞鬼?”
姑娘一撇嘴,“这年头,真是不能做好事。要不是昨天,你上船时,拿着这块帕子擦汗,我才懒得理你。误上贼船而不自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说完,将手中帕子往荷包里一放,一把抓住弘经手腕。弘经急忙挣扎,那姑娘瞪眼,“别动,诊脉。”说着,伸出食指中指,按住弘经关寸二脉。凝神静气听了听,又抓住另一只手腕,仔细探了探,这才放回去,对弘经说:“没什么,就是入水有些凉气内侵,随便找家大夫开个方子就成。”拍拍手,站起来,就要走人。
“等等,”弘经急忙叫住她,“姑娘,你——你是谁?”
姑娘笑着回头,“我爹给我起名,郭孔孔;我娘给我起名,孔郭郭。族谱上,我的名字叫郭月宁。”说完,不顾大雨正急,抬脚就走。
弘经眼见这姑娘要走,急忙踉踉跄跄,站起来就追。哪想到,刚扶着树gān站起来,还没走一步,脚下一滑,绊倒在树根之上。趴在泥地里,只顾哼哼。
孔郭郭无奈,只得转回来,伸手扶起弘经,叹气,“你弟弟那么小,就懂得忽悠你娘;你妹妹一个小丫头,就知道不吃眼前亏。同一个爹,咋就差了那么远呢?”
弘经低头,“他们是嫡出,我是庶出,不一样。”
孔郭郭张口结舌,顿了半天,才说:“算了,就当是我又心软了。真是的,明知道这年头,人心不古,不能做好事,还是得送佛送到西。跟我走吧。”
说着,拽起弘经,直往林子外拉。
弘经一路喊着,“姑娘放手,在下能走。男女授受不亲!……”一面趁机问,“姑娘,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那条船,又是怎么沉的?你说的贼船,是什么意思?”
等到出了林子,到一带粉墙花窗外面,弘经才弄清事qíng始末。原来,昨日,他带着贴身随从,微服私访。上船前,箱子里的衣服露了马脚。有人趁机截下客船,暗中安排人在船底做了手脚。这才有了半夜沉船之事。
而孔郭郭,就是在他上船时,无意中,瞥见那两只肥鸭子,看出来是自己当年“大作”,这才暗中跟着,趁机,救他一命。听到这里,弘经暗暗腹诽,果然,妹妹成日里说自己女红如何了得,原来,是跟眼前这位比呀!要那么说,这俩人的女红,还真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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