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深施一礼,“敢问姑娘,这石榴树下大缸上的字,可是一位叫‘衲敏’的人写的?”
衲敏身形一顿,眯着眼就看年羹尧。碧荷不知就里,大怒:“什么衲敏纳鞋的,你身为大臣,私入宫廷,本就不当。还在这里胡看乱问,就不怕传出去,丢了贵主儿的脸面?”
年羹尧问不出来,只得作罢。低头告辞,跟着小太监走了。
小宝迈步走回衲敏身边,摇着衲敏的手问:“额娘,这个大人说要给我长命锁,还没给,他就跑了!”
衲敏失笑,望着那个年羹尧的背影,良久,就对着半树石榴半树花感慨:“果然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啊!”能认出我的字来的,只有那几个人;知道这首打油诗的,也就只剩下我和他,难道,他来了?
51、岁岁年年人不同
衲敏回到平湖秋月,三个公主格格早就并排站在屋里候着。小公主也躺在奶嬷嬷怀里依依呀呀。淑慎公主最大,由她发问:“皇额娘,刚才那人,好不知礼!就算他是大臣,也不能随意乱闯宫闱啊!”
庄大格格也急忙附和,“是啊!是啊!”
衲敏微笑,问怡四格格,“四儿怎么看呢?”
怡四格格想了想,说:“或许,是这位年大人迷路了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事qíng过去了,碧荷姐姐又当面斥责了他,就到此为止吧。只是,以后,这种事qíng,万不可发生了。”
衲敏对着翠鸟、碧荷笑笑,“这三位公主格格,都很懂事呢!”叫来喜嬷嬷、刘嬷嬷,把今天的事qíng说明白,又请她们二人好好敲打敲打下头的宫人太监,以后,这宫妃住处,万不可无旨放进外臣,如有违犯,当庭杖毙。
年氏在茹古涵今见了自家兄长,隐隐感觉今日相见,与往日大不相同。可是隔着屏风,又看不清楚他究竟是何表qíng,只得拿话细问。
这年羹尧心中有事,哪有心qíng跟皇帝宠妃周旋,当即敷衍搪塞,说了几句请娘娘保重身体,便去见雍正告辞。
雍正虽然收了西北军帅旗,但年羹尧毕竟是西北军中,积威甚重,故而,有关处理军中诸事,还是要叫他来磋商。于是,又在正大光明殿蹉跎良久,到了月上中天,方才回到家中。
年羹尧之父遐龄早已荣养在家,终日无事,好容易见儿子回来,也拄着拐杖亲自来书房说话。年羹尧累了一天,也没心qíng与他周旋,简单说了些圣上隆恩,儿子必当结糙衔环之类空话,就把老爷子哄走了。
等到院子里人畜安定,年羹尧躺在chuáng上,睁眼望着黑漆漆的chuáng帐顶,暗暗琢磨,“小敏,真的是你吗?”
当晚,敬事房送来绿头牌。雍正看也没看,直接吩咐:“高无庸到皇后那儿说一声,朕一会儿过去。”
高无庸还没答应,苏培盛早在下头磕头,“回主子,主子娘娘差人来说,小阿哥病了。恐怕过了病气,今天中午,就到敬事房报备了。”
雍正“哦?”了一声,“九儿病了?请太医了没?怎么也没人跟朕说一声?”
高无庸急忙托着拂尘回话:“回主子,主子娘娘倒是派人来说,只是那时候您正跟年大人讨论军qíng,故而,只是留下话,就回去了。都是奴才办事不利,这居然给忘了。请主子责罚!”
雍正看了高无庸一眼,“罢了。摆驾,朕要去看看九儿。”
等雍正来到曲院风荷时,衲敏正抱着小宝哄劝,“宝啊!乖吃药啊!吃了药,就不痛痛了!”
小宝脑袋摇的跟拨làng鼓似的,“不吃,不吃,苦——”可怜兮兮地望着衲敏,以求同qíng。
衲敏瞪眼,“良药苦口,你要不吃药,不准跟姐姐妹妹玩!没人跟你说话,没人理你!”
小宝摸摸脑袋,“我跟永珅玩!”
“永珅?”弘时长子,衲敏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孩子不是一直养在阿哥所吗?什么时候跟小宝玩一块儿了?
小宝抱着衲敏胳膊,“额娘,苦,不吃!”
衲敏摸摸小宝脑袋,天黑后,就更热了。咬咬牙,吩咐碧荷、翠鸟连同几个奶嬷嬷,“按住九阿哥,灌下去!”
“皇后——”雍正在门外听明白,本以为皇后xing子变些了,谁知,还是跟当年养弘晖时一样刚硬。急忙止住众人,自己进门,哄劝儿子。
别看小宝在衲敏跟前撒娇使xing子,见了雍正,不是低头不说话,就是老老实实坐一旁。雍正亲自来喂药,虽然不愿意喝,还是苦着脸硬咽下去。看着宝宝舌头都苦的要吐出来了,衲敏反而心疼了,又抱过来喂了两粒糖,这才哄得小宝眉开眼笑。
雍正也笑着戳逗,“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还怕吃药!”
小宝“哼”地扭头,不理你,坏人!
衲敏也笑了,搂着小宝劝雍正,“您怎么来了,我还专门派人去说,就怕给过了病气呢!”
雍正摆手,“朕哪里就怕这些!那几个孩子呢?可都还好?”
衲敏点头,“都好!好在宝宝发烧不厉害,奶嬷嬷们又照应的及时,总算没传开。我已经叫淑慎领着大格格和四格格到杏花chūn馆太后那里先避一避了。小公主也一起叫奶嬷嬷带过去。金太医说,只是chuī风着凉了,并没什么大碍。谢天谢地!”
雍正皱眉,“这些下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正是换时令的时候,还叫小主子chuī风着凉!都该拉出去杖打三十!”
眼见几个奶嬷嬷都吓得跪地求饶,衲敏急忙就要拦阻。小宝先说话了,“阿玛,不关她们的事,是儿子要等那个大人,在大门口站的时间长了,才chuī风的!您就饶了嬷嬷们吧,她们对我可好了!是吧,额娘?”
衲敏摸摸儿子额头,烧已经开始退了,就给雍正赔笑。
雍正见儿子说话,也就不计较了。几个奶嬷嬷连忙叩头谢恩。
雍正也不大理会,叫她们以后好好伺候,这事就算揭过。想了想儿子刚才的话,问皇后:“小宝要等哪个大人?这园子里,哪来什么大人?”
衲敏摇头,“臣妾也不清楚,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今天早上,误闯后园的那位年大人,听说,还因为在园子里迷路,逗留的久了,叫臣妾身边的碧荷给好好训了一顿呢!说起来,也是臣妾管教不周,怎么叫小宝见了他呢?”
小宝接话,“阿玛,那个年大人说,他是我舅舅,听说我出生,专门求了个长命锁要送给我。可他没给,我等了半天呢!阿玛,那个大人舅舅,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雍正冷笑,摸摸小宝脑袋,“他算哪门子舅舅!你的舅舅,是乌喇那拉富存,记住了!”
衲敏暗自嘀咕,抢人家外甥,还抢的这么理直气壮!你也好意思!
当即问雍正,“这,不好吧?那个年大人,也是一番好意!”
雍正眉毛一动,“有何不好!朕的舅舅是隆科多,儿子们的舅舅是富存,天下皆知!皇后你且记住,以后那年羹尧但凡要来,你只管摆出皇后的仪仗,叫他也知道,什么是天家纲常!本以为他改好了,学的像个纯臣良臣了,谁知,前朝他不走,偏偏到朕这后园里来了!哼!”
但凡大臣侍卫宫女太监连同嫔妃都知道,雍正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能打断他发火儿,否则,那火气只能更甚!就连衲敏,满心无所谓,为求自保,也不愿触其锋芒。谁知偏有个不怕死的主!小宝坐在衲敏怀里探身,抓住雍正袖子摇晃,“阿玛,不要生气!是小宝不好,小宝没有见过舅舅,以为那个年大人就是儿子的舅舅。您不要生小宝的气!等以后小宝长大了,见了真真的舅舅,就不认别人做舅舅了!阿玛不要生气!”
儿子如此可爱,雍正也不忍吓他,就着衲敏怀里拍拍,“好,阿玛不生气。”想了想,吩咐高无庸,“宣乌喇那拉富存明日见驾。”又嘱咐皇后,“你出嫁多年,跟哥哥们也没见过几次。明天,就好好见见说说话。园子里,不用像宫里头那么拘泥规矩,就是一起吃顿饭,也是使得的!”
衲敏听了,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表现出感激万分的样子来。于是,一面心里嘀咕:那富存长的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还一起吃饭?露馅还差不多;一面抱着小宝谢恩。想了想,还是提议:“臣妾多谢皇上隆恩。既然如此,臣妾明日就宣嫂子和侄子侄女们一起来吧,也好叫小宝和公主们认认表姊妹们,您看,行吗?”
雍正摆手,“既是内眷,你看着办就是!”
第二天,富存领着夫人侄女儿子女儿到圆明园见皇后。小宝的烧也退了,跟一帮表姐表哥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晚上,亲戚们都走了,衲敏抱着小宝看富存给孩子们带来的小礼物。翠鸟避开众人进来,将个盒子递给皇后,“主子,年将军府里托贵主儿送来的。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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