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也跟着高兴,顺便把刚才跟皇后的谈话挑拣着跟弘时说了。弘时听完,脸就沉下来了。暗自埋怨:母后啊!您既然已经认定我就是您儿子,不顺道进言,请求立太子也就算了。怎么还叫我出宫开府呢?那不是只有要封王爷的皇子,才会出宫吗?
董鄂氏看出弘时心中不快,温言解释:“爷,您不用心急。看母后的样子,似乎是想说,叫您等等。临走时,母后还问我,记不记得当年圣祖写给皇阿玛的四个字。爷您想,这不就是说,凡事,叫您先忍着,日后,自然就……”
弘时听完,心中明朗,“对呀!”怪不得,皇阿玛不宠母后,却对她敬重有加。看看,多聪明的女人啊!看来,是该向皇阿玛当年学习了!就算母后身边有小九又能如何,立嫡立长,这嫡子还擦鼻子玩呢!就不信,还会不考虑“长”!
第二天一早,处理完手头的事,弘时就跑到圆明园去见皇后。小宝穿着厚厚的冬衣,正跟两个姐姐踢毽子。三人见他来了,都垂手问好。
弘时笑着叫几人免礼,上前抱起小宝,问:“九弟,身子大安了?母后呢?可在屋里?”
小宝搂着弘时的脖子,“安了,弟弟。那个,皇额娘不在屋里。刚才坐轿子去正大光明见皇阿玛了。”
弘时点头,又跟两个妹妹说些话,充分表现了身为长兄的友爱,这才放下小宝,嘱咐嬷嬷宫人们好好照看伺候,折回来往南,去正大光明殿。
庄大格格等他走远,皱眉问怡四格格,“三哥今天吃错药了?”
怡四格格脆生生笑了,“他这几天,正常过吗?不过你放心,快正常了!”
小宝则伸出小短手摸摸脑袋,自己捡毽子来踢。
弘时一路快步,未到殿前,就远远看见皇后身着冬衣,披着披风,立在殿前阳光下。身后,翠鸟、王五全等人垂手侍立。
弘时笑着上前施礼拜见,“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身子今日可好!”
衲敏只说了一句话,就成功地叫弘时从暖阳之下,跌到冰雪之中。
60、杀子仇付诸汪洋
衲敏只说了一句话,就成功地叫弘时从暖阳之下,跌到冰雪之中。
衲敏说:“安!难为你大早上跑过来,弘时!”
“呃!”弘时张口无言,毫无疑问,眼前的女人,又重新恢复成了他的嫡母——乌喇那拉皇后。
衲敏看弘时由错愕转为不甘,心中不忍。史书记载:雍正三子弘时,为人yīn狠,觊觎皇位。可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发现,他除了史书记载的一面以外,其实,本质上,也只不过是个渴望得到认可的小青年。只不过,成王败寇,深谙帝王心术的弘历,怎么可能在史书上,给他的三哥留下什么好名声呢!
衲敏正要说话,就听大殿三声静鞭,众臣山呼,雍正退朝。衲敏微笑着问弘时:“好孩子,待会儿可有什么事吗?”
弘时低头,“儿臣,是来看望母后的。”
衲敏点头,坐到暖轿里,揭开轿帘一角,透过fèng隙,看群臣按班退出大殿,下了台阶,三三两两相约散去。
王五全领着两名官员前来,隔着轿帘,给衲敏拱手见礼。
衲敏点头,放下轿帘,沉声说道:“免礼平身吧!弘时,代母后问一声,来的是何人?”
弘时不解,依然颔首,对着二人问:“代母后问,轿前何人?”
“臣,刑部尚书张潜闻。”
“臣,刑部侍郎郭敬安。”
衲敏点头,雍正还算上心,知道这事事关满族权贵,特意找了两个没有裙带关系的汉官来查。当即对弘时说:“弘时,代母后问,戏文里,称呼刑部官员,为何称为天官?”
弘时问罢,张潜文躬身对答:“启禀皇后,‘天’,乃通天之义,‘官’,乃管治黎民。所为‘天官’,即上达天听,下抚黎民。刑部掌管刑罚,称为‘天官’,乃敬重,亦是砥砺、警示:要为官者,上为君,下为民。”
衲敏颔首,这个张尚书,果然有儒家官员风范。停了一下,说:“弘时,请二位大人回去吧。二位大人,多由打扰,爱新觉罗?乌喇那拉氏在此告罪了。”
二人俱不敢受,躬身退下。
弘时等二人走远,才隔着轿帘问:“母后,您叫他们来,就是问这句话?”
衲敏也无奈,我本来是想问他们,弘晖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可谁知你偏偏跑过来献孝心,我还能怎么样呢?嘴上回答:“妇寺不得gān政。如今我在这里见外臣,就已经是逾矩了。”
叫来王五全,“去看看,皇上那里有外臣在没?没有的话,就禀报说,我有事启奏。”
王五全打千儿答应。不一会儿回来禀报:“万岁爷有请主子娘娘。”
衲敏点头,掀开轿帘,“弘时若是没有急事,就跟母后一起去吧。”
弘时答应,扶着轿子到了正大光明殿内殿。衲敏留弘时在门口,“你先到偏殿等一下,我跟你皇父有事要说。”
弘时无奈,只好退下。
衲敏留碧荷等人在廊下伺候,孤身一人进殿,雍正已经坐在炕上等候了。
衲敏敛衽施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此次前来,特为请罪。”
雍正抬手免了皇后躬身之礼,问:“皇后何罪之有?”
衲敏隔着三步,站在雍正面前,“臣妾有两条罪。其罪一,私见外臣。就在刚才,臣妾见了刑部尚书、侍郎。”
雍正“嗯”一声,表示知道,问:“皇后为何见他二人?”
衲敏双手jiāo握,放在身前,“为了臣妾的第一条罪。皇上,臣妾骗了您,请皇上治罪!”
雍正皱眉,“何事骗朕?”
衲敏含悲忍泪,跪在御前,一面陈词,一面哀悼:我可怜的膝盖哟!
“皇上容禀。臣妾这三天以来,其实,迷迷糊糊,是知道的。臣妾知道,弘晖——弘晖他,已经没了。不仅没了,而且,没了二十年了。臣妾更知道,天天来陪臣妾的,是弘时和他媳妇。臣妾并非完全不记得。臣妾,只是,不愿意记得。臣妾不仅骗了皇上,也骗了自己,骗自己,骗自己认为,弘晖没死,他还活着,他娶妻生子了,他出宫开府了,他——他活的好好的。臣妾骗自己,还拉着皇上一起骗自己,拉着弘时一起骗自己。臣妾,臣妾甚至想,这辈子,就这样骗下去,或许,弘晖他,他就活了,就活了!……”
衲敏一面说,一面哭,一面在心里祈祷:乌喇那拉皇后,我尽力了,往后,就看你男人了!
衲敏祷告一遍,收了眼泪,接着说:“可是,臣妾,不能这样做。臣妾可以忘了弘晖没死,可臣妾,不能忘了臣妾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臣妾,更不能忘了,那身为中宫之主的责任,和要承担的义务。当臣妾看到小宝和固伦公主来请安的时候,臣妾明白,臣妾更不能忘了,身为母亲的天职。皇上,臣妾错了,臣妾为了一己之私,连着三天,拉着所有人说谎。为了一个儿子,而忽略了所有儿女。这不是一个皇后应该做的,也不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臣妾知错了,请皇上责罚!”说着,叩头不起。
雍正听完,动容恻然,站起来,亲手扶起皇后,替她擦了脸上泪珠,挽着她的手,半晌,方说:“皇后,你——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啊!”
衲敏“啊”一声,随即低头,“多少年的毛病了。总也好不了,好在,还不碍事。”
雍正皱眉,“手脚冰冷,是气血不足。怎么能不注意呢!朕不是命人给你调理了吗?有没有按时吃药?”
衲敏点头,又摇头,“何必,为臣妾待罪之身费心?臣妾,当不得皇上如此敬重!”一面说,一面就要抽出手去。
雍正冷斥,抓紧皇后一双手,“一国之母,怎么当不得朕一个‘敬’字!你若是待罪之身,那害死皇子的人可不就该千刀万剐了!”
“皇上?”衲敏抬头,“可是弘晖之事有结果了?”
雍正摇头,“还没有最终结果,刑部正在寻找当年证人。不过皇后放心,朕的嫡长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朕,定然要给他一个jiāo待!”
衲敏点头,又哭起来,“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算给打入冷宫,也毫无怨言了!”雍正,你分明已经知道真相了,还给姑奶奶装!
“皇后——”雍正无奈,“朕不怪你!你心里难过,这么多年,老压在心底,毕竟伤身。要是你能因此宣泄出来,朕,只会高兴。又怎么会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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