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你不要怪逸风。”
夏天辰犹豫了半晌,对着夕颜说道,那声音,是沉痛的,也不知在为谁惋惜。
夕颜微抿着唇,点了点头,大声回道:“不会。”
他是柳逸风,皇城首富之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和使命,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埋怨他呢?
“珍重。”
启唇,却没有出声,但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帘子放下,马车缓缓离开,一点点慢慢地消失,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那辘轳的马车声,也在耳畔慢慢地消失。
直到确定马车不会再回来,夕颜这才转过身,看了眼光秃秃的树木,大叫了几声:“不是想要拦我吗?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走了。”
话音刚落,眼前似有无数道黑影闪过,眨眼的功夫,夕颜已经被十几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围住。
比翼双飞157前往云州(武宇的结局)
虽然被囚在寿英殿这么久,不过她的视觉和听觉都还没有生锈,四周漆黑一片,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只要有丁点儿的动静,就休想要瞒过她,夜间玩捉迷藏的游戏,那可是她最拿手的,怎么能瞒得过她呢?
夕颜迅速将包围自己的十几个人打量了一眼,浓眉大眼,四肢qiáng壮,黑夜中,那如鹰一般的眼眸,还有这样的块头,这些人,不是琉璃的子民,更不是南域的山水可以养出来的人儿,匈奴,何时匈奴的人经能到这里来了。
夕颜的嘴角上翘,如子夜一般漆黑的眼眸闪过点点的冷光,似还带着点点的惋惜之意,那上翘的嘴角慢慢的勾勒出冰冷的而又极尽嘲讽的弧度。
“谁让你们来的?”
掷地的声音,带着金属特有的硬质,敲在心上,这夜里的冷风似乎也戴上了金属的厚重之气,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人的脸上,有种磕人的疼痛。
黑衣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拿着那弯刀的手却紧了紧。
夕颜站在一旁,任由他们相互对视,乍一看,那上翘的弧度竟让人觉得染上了深秋夜风的凉薄。
“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夕颜哧笑出声,那张脸,带着点点的笑意,仰着身子,眼睛危险的眯起,形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做都做了,还怕我知道吗?武宇?或许我不应该这样叫你了吧。”
最后一个吧字顿住,夕颜拿在手上的太监帽突然朝着那围着自己的十几个人扔去,手上的弯刀只是轻轻一晃,月光下,折she出刺眼的寒芒,夕颜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眯成的直线越发的下扬,一只脚点地,另外一条腿曲起,身子前倾,就要朝着夕颜冲过去,夕颜冷笑了一声,摸了摸手上的飞刀,似乎对那如疾风一般冲过来的黑影丝毫也不在意,甚至连反抗的打算也没有,眼看着那刀就要落在身上,夕颜放在腰上的手动了动,就要转身,突听一声大喝:“住手。”
接着,同样着黑色尽装,神采奕奕,每走一步便带起一阵风,像是要在地上踏出一个个坑来,一步步朝着夕颜靠近,同那些匈奴人一般的浓眉大眼,只是比起那些人,他似乎更壮实些,是糙原上的汉子,说的却是地地道道的汉语,听不出一丝异域的腔调。
那张脸,夕颜却是无比熟悉的,即便她不是很喜欢去记别人的样貌,不过对于一个跟在身边三年之久的人,即便不是朝夕相对,那也是日日碰面的,怎么可能会忘记这张脸呢。
“夫人。”
武宇走到夕颜身前,双手捧剑,弓着身子,态度恭敬,眉宇间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轻视来。
“啪啪。”
武宇刚抬头,脸上便挨了两个狠狠的耳刮子,夕颜的力气原本就大,这两巴掌携着怒火,其力度可想而知,饶是武宇这样的大个子,仍是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稳住身形,仰头,小麦色的肌肤带上了几分苍白,嘴角已经有鲜血渗透了出来。
抬眸,刚好与夕颜的视线相撞,那双一贯清澈的眼眸没有他想象的熊熊燃烧的怒火,相反,那里的寒霜凝结,一片的冰冷,嘲讽的,讥诮的,似乎还有些怜悯与惋惜。
武宇想也不想,用身上的衣服狠狠的擦掉嘴角的血渍,眉头皱起,扯到嘴角的伤口,嘶的一声,直起了身子,一双如鹰般的眼眸似有些闪烁不定:“我知道夫人的身手好,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你刚生完小公子,身子虚弱,我并不想伤害夫人。”
最后的那一句话,说的分外诚恳,却让夕颜觉得好笑。
“你还是称呼我为恭王妃吧,塔其宇。”
夕颜微抿着唇,眼睛都没抬一下,字字如利刃一般,没有丝毫的感伤,仿佛站在她跟前的不是陪伴在她身边三年的人,而是一个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也不如。
武宇注视着夕颜,脸上的表qíng也没有半分的改变,只是那握着剑的手,隐隐的颤抖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qíng。
夕颜看着武宇,轻笑出声,那笑声似乎是愉悦的,让人感觉她在笑出来的时候,心里也是舒了口气的:“我的眼神,真是不好。”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夕颜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纤细雪白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自己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似乎是在叹气。
“塔其宇,我真的不懂,你想要什么呢?”
夕颜的嘴角上扬,眨了眨眼睛,那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她似乎真的不懂。
想要什么?武宇看着夕颜,那如鹰的一般却好像已经越过她,落向了那漆黑的夜。
他猛然想起易楼那次,她从天而降的时候,一身白衣,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神,临风而立,恣意张狂,就像是风,没人捉的住,也没人可以束搏的了,狂傲的风。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真的是臣服于他的,那份尊崇,比对牛神还甚,想要一辈子追随在她身边。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因为什么而改变的呢?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当初跟着她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
一生一世,誓死追随。
“如果没有我把你从那个吃人的地方带出来,即便你有一生本事,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还有你的弟弟,若不是我给他找最好的大夫医治调养,恐怕他早就成为那群疯牛的食物了吧。人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所以雪中送炭有人会惦念一辈子,我对你们两兄弟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是我莫夕颜给了你一切,我对你的qíng分,何止雪中送炭。”
塔其宇低头看着地上枯huáng的落叶,看都不敢再看夕颜一眼。
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树叶,打在人的脸上,生生疼的厉害。
“大人,你不能心软。”
那人说的是琉璃的话,只是带着浓重的匈奴口音,就像是外国人说汉语,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夕颜还是听得出来他们在说些什么。
“给我住口。”
武宇对着那些拿着刀的黑衣人大喝了一声,双手抱着脑袋,似是十分的痛苦,夕颜看着他羞恼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那抹笑容越发的深了。
“夫人,为什么?”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叫她恭王妃,继续称呼她为夫人,那如鹰一般的眼神竟带着幽怨。
“夫人,那个地方,是我的家乡。”
犹豫挣扎了半晌,他对夕颜如是说道。
“塔其宇,他害的那个人是夏夜白,那个人是我的丈夫,是我最最在意的人,你跟了我那么久,你该知道的,谁伤害了他,杀无赦,乌为汗,罪无可恕。”
夕颜的心像是有冰水经过一般,她觉得可笑,每个人都喜欢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寻找借口,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事实就是如此,找到推诿借口的理由就可以了吗?
“塔其宇,你真是可笑。”
结冰一般的眼眸,利刃一般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是冰冷无qíng的,塔其宇觉得锥心般的疼痛。
“我真的很好奇,你的信仰是什么?塔其宇,你是个有信仰的人吗?你的信仰是什么?”
如果一个人的信仰可以轻易改变,那么那个还是信仰吗?
如果是别的匈奴人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许还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动容,但这个人是武宇,老实说,她真的只是觉得好笑。
匈奴人兴奋牛神,可是易楼之上,她亲眼看着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与那被自己奉为神明的牛搏斗,不是没有触动的,所谓的亲qíng,在她心里如禁忌一般的存在,所以看到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弟不惜与那些牛搏斗的时候,她挺身而出。
当然了,她从来就不是那样无私的人,自然不会因为那一丁点的触动就做出那样危险的事qíng来,也许是她太心急了,毕竟当时的她,需要用人的地方太多,可是身边的人却太少了,她看中了那份忠诚,也需要那份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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