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留在进门的一瞬间舒了一口气,看了看被霍武抱在怀里的阮阮红扑扑的小脸蛋,放下心来。
“这就是下放的那几个人?”莫大栓上前,从江大海手里接过上头传达的文件,看了看那三人,一个瘦弱的老头,一个儒雅的老头,看上去,只有最健壮的那个青年有点危险xing,可是看三人的样子,没一个像坏人啊。
“莫大哥,这三个就是上头分配给我们村,要求劳动改造的臭老九。”江大海指了指身后的几人:“这个是前都城人民医院的院长,白昉丘,这是华清大学的教授阮援疆,也是腐朽的资产阶级,还有这个霍武,是部队上的,只是做了违反军纪的事,被要求下乡劳动改造。”
在场的几人有些哗然,这都是什么身份啊,搁以前,那就是御医和状元啊,几人看了看站在那的白昉丘和阮援疆,一下子就觉得两人看上去特别与众不同了,身形一下子高大起来,纷纷有些自惭形秽。他们这一屋子的泥腿子,还真要让这些贵人来做那些低贱的活计?
上头的信件可是写了,要求这三人住最破的房子,做最苦的工作,可是怎么看,这三个里面,也就只有霍武一个是可以gān活的。
“队长,你说让他们做什么好呐。”杨秀扯了扯莫大栓的袖子问道,说完又指了指霍武怀里的那个小女孩:“咋还带了个女娃娃过来,这女娃娃又该咋办呐。”
阮援疆从江城的眼神中了解到村里真正主事的那一个,对着莫大栓一脸苦涩地说到:“这是我孙女,她爸妈都在越战中牺牲了,就只有我一个亲人,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把孩子一块带来了,你们放心,这孩子就和我一起,从我的伙食里拨一点出来给她就行。”
劳改的人也是计工分的,只是他们做的多,能得到的工分却少,按照阮援疆的身体,恐怕他拿到的工分还不够养活自己呐。
不过,阮家当年也算一方巨鳄,当初他虽然将大半家产全都捐了出来,私底下,还是留了不少好东西,这些东西里,随便拿出一件来,都能换到足够他们祖孙吃一辈子的粮食了。
阮援疆想到fèng在衣服夹层里的粮票,心中稍定。
烈士子女?几人没有问,为什么烈士的父亲会被下放,因为他们自己心里也明白原因。可是对于那个孩子,却莫名的多了几丝敬意,这年头的人,还是十分淳朴的,对于这些为了国家而牺牲的人的子女,一向都是高看一眼的。
孙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年,他那么多战友死在pào火下,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尤为艰难,他只要省下些东西,都会给那些死去战友的亲人寄过去,在他眼里,阮阮就好像是他那些战友的女儿一般。
他的脾气很冲,直接嚷嚷起来:“不就是一个女娃娃吗,我们青山村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小娃娃,以后就让她安心住在我们村,只要有我一口饭吃,绝对不会让她饿着。”
莫大栓知道孙叔的脾气,也没搭话,朝江城问了问:“江叔,你怎么看。”
江城也不知道自己老伙计怎么把孙女带来了,也没多想,对孙荣的话表示附议:“人娃子还是烈士子女,一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粮,村里不肯出,那就我来给,老头子每个月的补贴,养活一个孩子还是够的。”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异议,阮阮就这样被拍板留了下来。
接下去,讨论的就是几人的吃住和劳动的问题了。
第25章 安排(二)
莫大栓看着眼前三人, 两个沉稳睿智的老人,一个看上去有些凶悍的兵王, 怎么安排他们, 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莫大栓掏出拴在腰间带子上的烟枪, 想着抽口烟再说。这是青山村老少爷们的习惯了, 有事没事抽口旱烟,快活赛过活神仙。
“有孩子在呐, 烟味大,别把孩子呛着了。”江老头急忙制止到,他的宝贝孙子还在呐,自从有了小孙孙, 他都不敢在家里头抽旱烟了,实在憋不住了才去外头抽几口解解馋。
江老头说完还瞪了一眼自己办事不靠谱的大儿子, 让孩子跟这来做什么, 又冷又饿的, 来得时候就该先回家一趟, 把小宝和那小丫头放家里才对嘛。
江大海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 只以为他老爹又犯轴了,也没在意。
“江大叔就是太小心了点,不就点烟味吗,怕啥,等一留在大点,没准抽的比我还溜呐。”莫大栓开着玩笑说到,话虽如此, 却是小心的将旱烟收了起来。
“这位大哥说的,没错,抽旱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一旁的白昉丘对江城的话十分赞同,作为一个负责的老大夫,他也不建议大人在孩子面前抽烟。
“这烟糙里含有的烟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吸食过量会导致血管损害,还会引起呼吸上的疾病,更严重的可能会得肺瘤,到时候可就无药可医了。”
一说起自己学术领域上的知识,原本有些沉默的白昉丘显得jīng神奕奕,侃侃而谈到:“你们别以为这烟没抽到孩子嘴里就没事了,闻着烟味和直接抽嘴里没什么区别,孩子体弱,比我们大人更容易生病,这旱烟啊,最好别再孩子面前抽了。”
烟碱就是现代人熟知的尼古丁,肺瘤就是肺癌,以前认为瘤是人体气血凝结滞留之物,所以称之为瘤,古时候人们觉得瘤字不好,还常用柳来称呼。
在场的人不明白烟碱是什么东西,但是听他这么一讲,就觉得有些不明觉厉,这可是给贵人看病的大夫,还会说错不成,莫大栓看着腰间的旱烟,那是抽也不是,不抽也舍不得。
“我看白大夫说的中,我说我家大妮子怎么老咳嗽呐,准是她爸一天到晚在家里抽旱烟害的,回去我可得说说他。”一旁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觉得总算找到了自家闺女咳嗽老不好的原因,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揪着自家男人的耳朵大骂一顿。
白昉丘遥遥头:“这孩子咳嗽的原因有好多,也不一定全是由旱烟引起的,如果大妹子放心的话,可以把孩子带来让我看看,只是我现在手头上没有现成的药,可能得上山采些药回来研制。”
白昉丘早在上山的途中就观察过了,虽然黑夜中看不清楚,但大致的形状还是确认的,大青山这么大,那些普通的药糙总还是采得着的。
杨秀哪有不乐意的,开心还来不及呐,这年头没什么大毛病,没人敢去医院,一是手续太复杂,这种证明办下来就要人半条老命,而是价钱太高,而且药品稀少,像他们青山村的医疗站,就一个赤脚大夫,无论什么毛病,就只知道开点手头上有的药,没药的时候就抓瞎了。村里人有时候有个病痛,就咬咬牙熬过去,长此以往,积了不少的毛病。
杨秀灵机一动,开口提议道:“队长,不如就让这位老先生去医疗站吧,每天给村里人看病,没病人的时候就去山上采糙药,县城收购站不是也收糙药吗,这样一来,上头也挑不出毛病,村民也受到实惠。”
白昉丘对此倒是求之不得,像他这样一把年纪的,让他下地gān活可得要他老命了,采糙药虽然也累,可是是自己喜欢的,还能趁机搞研究,一举两得。
在场的都觉得好,巴不得有这样一个大夫待在他们村里头。
至于剩下的阮援疆和霍武,莫大栓仔细想了想。
霍武倒是简单,看他这身板就知道一身蛮力,下地gān活还是个好帮手,可是阮援疆一把年纪了,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这身板gān的动农活?gān啥啥不成啊。
“我看牲畜棚那里不是空着吗,不如就把我们几个安排在那吧,老头子虽然老了,看管几头牲畜的力气还是有的。”阮援疆开口道。
江一留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自己开口去牲畜棚那种地方住,毕竟有他爷爷在,怎么的也能给他争取一个更好的工作和住处。
不过正是因为明白,他的心里反倒更加尊敬眼前的这位老人。
阮援疆眼神制止正要开口说话的江老头,他们做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这个村子里还是好人多,可是难免会有几个看不惯他们这些外来人的村民。
住在牲畜棚,一是为了让队上对上头有个jiāo代,二来,他知道江家的几个孙女每天早上都会送饲料去牲畜棚,这样一来二往的,他们和江家的接触也不会太显眼,不给那些有心人攻讦江家的机会。
阮援疆的这个决定,白昉丘和霍武都没有异议,白昉丘都这把年纪了,阮援疆看的明白的事,他心里也门清,霍武倒是不太明白,可是他从来都不会反驳阮老的意思,虽然心疼阮老一把年纪了还得跟牲畜同住,却也没开口制止。
心里想着,大不了他每天早起勤快些,把牲畜棚打理gān净,反正他有的是力气。
莫大栓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们村里人心实,也不搞外面那些虚的,反正你们在我们村里只要不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就不会为难你们。我们这儿偏,外头搞什么活动也不乐意来我们这,你们就安心的住在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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