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学屋里墙角的樟木箱子里有他穿不下的衣服,本来也打算带回去给小宝的, 你就拿那箱子的衣服给小宝换上。”她想起侄子只带了两间贴身的换洗衣服, 似乎没带棉袄来,又补充了一句。
大妮清脆地应了一声, 拉起弟弟的手往楼上跑去,咚咚咚,脚步声轻快了不少。
江一留和江大妮一离开, 除了孟向文和容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是家丑,虽然江家也是亲家, 但是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江一留也正是想到了这些,才故意打翻酱汁。他可不想以后孟爷爷和瞿奶奶一见到他就想起今天孟向文gān的蠢事, 对他们有所隔阂。
“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孟向文看着那两个吃白食的离开,没好气地骂了一声。
“文文——”容靖压低了声音,眉头紧锁,对于孟向文那一番rǔ骂他人的话语显然不太满意。
孟向文见他这样,嘟囔了几声:“好了,我不说就是了。”语气中带着小小的抱怨,可是心里却甜甜的。
她就是喜欢容靖这一点,正人君子,从不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如此风光霁月的男人以后绝对不会亏待她,等容靖回了海城,她也就成了海城人了,不用在待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里。
孟向文乐滋滋的,只是心里一凛,容靖还不知什么时候回城呢,因为知青的身份,他做老师只是抵了他上工的工分,只能挣到足够一人吃的粮食,再多也就没有了,在回海城之前该怎么生活她还得帮容靖考虑考虑。孟向文想好了,孟家只有她怎么一个待嫁的孙女,她出嫁,怎么着也得陪嫁一套房子,再加上手表、自行车、fèng纫机和两三百的压箱钱吧,至于以后不够花,再上门要就成了,难不成孟家还会看着她饿死不成。
“小容,这也是你的意思吗?”孟平川没有搭理早就放弃的闺女,转头朝容靖问道。
容靖看着孟平川考量的眼神,脊背绷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我知道这很不应该,只是文文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让她和我一起住到乡下,她肯定受不了,伯父放心,那套房子就当是我们暂借的,等我和文文回了海城,我们就会将那套房子还回来。”
容靖的语气很诚恳,既表达了为孟向文考虑的意思,又明确表示自己不贪图孟家的房子,让孟家众人的脸色好了不少。
只是那套老房子,孟家还真不能给他们。
现在他们住的这一套房子和借给文家住的那一套房子,都是属于集体产权,是不能私底下售卖或租住的,只有那套老房子,在六十年代产权登记的时候,记在了孟大昌的名下,是私有产权,可以自由租售,现在那套房子就被孟大昌租给了一个家里人口多的老工友,每个月还有十五块钱的租金。
换句话来说,除了那套老房子,其他房子都有可能被厂里收回,对于孟家来说,那套老房子才是全家人的保障。
“你傻啊。”孟向文扯了扯容靖的衣角,那套老房子可能卖不少钱,到时候去海城,两个人身上也总得带点钱吧。
“那套老房子你是不用想了,那是我们老孟家的根,只会留给向学。”孟大昌自然看见了孙女的小动作,板着脸说道。
“凭什么——”
“你给老子闭嘴!”孟大昌重重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盘子都震了一震,孟向文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这么严厉的样子,一下子被吓到了。
“你出去打听打听,哪有姑娘家结婚还要娘家出房子的。”孟大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容靖,容靖心里一沉,面上却浮现出一抹惭愧。
“我和你爸早想好了,那套现在借给你大舅一家的房子就给你当嫁妆了,虽然小了点,住你们两个人也尽够了,至于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孟大昌说完,哼了一声,转身上楼。
“你爷爷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反正你也一直喜欢亲近文家人,现在也好,住到一块去,那套房子你是接着借给你大舅一家,还是收回来做新房,都随你的意思,既然他们这么疼你,应该不会扣着那间房子不放吧。”
瞿英言尽于此,对于文家人,她是看透了,除了文老头对这个外孙女可能真的有一点疼爱,其他全是搅屎棍,在里头搅的天翻地覆,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拿点好处吗,她到是想看看,那套房子,她这个好孙女还要不要的回来。
瞿英说完话,就揉了揉额头,说了一句头疼想休息,就跟着老头子往楼上走去。
孟向文看着奶奶的背影,很想反驳,可是对方也的确分了她一套房,无论说给谁听,恐怕都会觉得孟家人仁道,这年头,哪户人家会舍得给孙女一套房,说出去,恐怕绝大多数的姑娘会觉得孟向文好福气。
可是孟向文不觉得,她只认为自己委屈极了。
“狐狸jīng,你满意了吧。”孟向文拍了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冲江大珍大吼了一声,捂着脸往门外跑去。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文文也是有口无心的,我去劝劝他。”容靖抱歉地朝两人鞠了个躬,转身匆匆离开。
“爸,你和爷奶真的该好好管教管教大姐了,每次都让我妈受气,我妈又不欠她的。”孟向学简直是烦死这个大姐了,每天像看什么垃圾似得看着她,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每次只要他上门就没好事,偏偏他妈还一直让他忍着,到底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向学,她是你大姐!”江大珍瞪了儿子一眼,眼里满是不赞同。
“算了算了,反正以后你们别想我再搭理她。”孟向学揉了揉脑袋,气呼呼地上楼。
“大珍,让你受委屈了。”孟平川看了看身旁宽和的妻子,充满歉意地说道。
“哪有什么委屈,我嫁到孟家吃好的穿好的,一点都不委屈,况且文文还是个孩子,我哪会和孩子计较。”江大珍笑着说道,一边整理满桌láng藉的桌面。
她越是这副宽容的模样,孟平川就觉得越愧疚,可是他嘴拙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也只能在日常生活里,对妻子更加好了。
二楼一共有五间房,最大的两间是孟大昌夫妇和孟平川夫妇的房间,分别在楼梯的一左一右,再进去些就是孟向学和孟向文的房间,还有一间是书房,正对楼梯口,江大妮现在就住在书房,里面放了一张弹簧chuáng,大妮身量不大,那张弹簧chuáng足够躺下两个她。
江一留在孟向学的房里换好衣服,没过多久就听到楼下重重的摔门声,从屋子的窗口看下去,隐隐看到黑暗中一前一后跑着的两个身影,自然知道楼下的两人讨厌的人走了,估计还是不欢而散。
江一留不知道楼下是什么qíng形,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去。不过没等他思考多久,就听到了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孟向学隔壁是孟大昌夫妇的房间,紧接着关门声之后的又是一声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江一留估计,恐怕是老两口上来了。
“小宝,要不我们下去吧?”江大妮迟疑地开口问道,她手上还拿着江一留换下来的脏衣服。
“好。”江一留想着留下只剩下姑姑姑父还有小表哥,倒也不用担心尴尬的qíng况。
江大妮听到弟弟的话,松了一口气,开门走了出去,江一留就跟在他身后。
江一留在经过孟大昌老两口房门口的时候脚像被黏住了一样,一动不动,江大妮走在前头,没有发现弟弟的举动,径直朝楼下走去。
江一留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若有所思地朝楼下走去。
之前,她一直好奇孟家人对孟向文的纵容,这年头,疼女儿的人家不是没有,可是没有一户人家像孟家一样,即便孙女做的再过分,还是对她予取予求,原来一切的源头,还是出在文琴身上。
文琴家的条件不如孟家,她爸是孟大昌的工友,妈妈只是普通主妇,没有工作,还是农村户口,城里的补贴一点都领不到,加上家里孩子多,日子过得苦巴巴的。
可是文琴却不像这种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她心高气傲,以自己的样貌和身段为荣,对身材的保持到达了苛刻的地步,猪ròu嫌太油,羊ròu嫌太膻,其他人家稀罕的东西在她眼里是避之不及的。
这些瞿英都不在意,唯独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文琴居然不想生孩子,这让只有孟平川一个儿子的孟家老两口怎么受的了,以离婚威胁文琴,bī他生个孩子出来。
文琴迫于压力,只能选择生孩子,可是,即便在怀胎十月的时候,她依然保持每餐半碗饭,几口菜叶子的习惯,还经常和劝她多吃点的瞿英发生矛盾。之后的结局,大家也都知道了。
生前对这个媳妇满怀抱怨,可是现在她为了给孟家生孩子而死了,即便错在文琴,瞿英也充满了愧疚,因此对孟向文格外纵容,想把亏钱给文琴的都弥补到孙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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