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娘到底是荥阳郑氏出来的,有她指点,必不会差。不过,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
念头闪过,罗氏jiāo代了几句,便让冉云生他们出去玩,只留了邢娘说话。
长安冬季比苏州还是要冷一些,光秃秃的树枝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迎着明晃晃的日光晶莹发亮。说话的时候,有白白的雾气从唇边逸散。
晚绿兀自在后头玩得起劲。
到了内门道时,冉美玉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十哥、美韵,你们要出去?”
冉云生顿下脚步,“去东市,你可要一并过去?”
“好!”冉美玉喜笑颜开。
冉韵在本家的名字叫“冉美韵”,罗氏觉得这个名字太俗气,便将中间那个代表庶女身份的“美”字取掉,除了在苏州的长辈们,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冉美玉似乎觉得这样能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殊不知,犯了冉韵的忌讳,“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美韵,我叫冉韵,不叫冉美韵!你若是再叫错一次,以后我去哪里你都甭想跟着。”
冉韵倒不是在意庶不庶,只单纯觉着这个俗气的名字会让她在贵女圈里抬不起头来。
冉美玉哪里受过气,顿时拉下了脸,转头与冉云生道:“十哥,我要与你坐同驾马车。”
冉韵冷哼一声,抬脚上了侯在内门道外的马车,还不忘回头拉个同盟,“十七姐,我们走!”
冉颜淡淡看了冉云生一眼,她确定,冉云生对待亲朋好友一贯心软,必然会应了冉美玉的要求,便随冉韵上车了。
果然,上车之后,冉韵挑帘看了一眼,气哼哼地道:“十哥真是……非得哪天让冉十八的毒牙咬上一口,他才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心软!气死我了。”
第192章母氏系族qiáng大的亲戚们
一进入东市,喧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晚绿坐在车夫身侧,不忘时时与冉颜说所见所闻,“娘子,长安的娘子果真都不戴幂篱呢!”
“世家贵女还是要戴帷冒或面纱,长得不好看得遮掩,好看的要保持新鲜感,一个个整日没什么正事,玩儿起来倒是花样繁多。”冉韵不屑地道。
冉韵是个务实的人,在她眼里,世家贵女还比不上街边以色相吸引人卖豆腐花的。
冉颜唇角扬起,冉韵这小丫头,在后世就应该被称之为“愤青”。对待不满的事qíng,极尽嘲讽挖苦。
马车停在了琳琅斋前,冉韵和冉颜前后下车。
站在大街上,眺目望去,街道比直,商铺鳞次栉比,能从这里一眼望到东市高大的围墙。
与坊间一样,街道旁的两侧设有排水沟。水沟的外侧还铺设了七尺宽的人行道,方便顾客行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有人看冉韵和冉颜几眼。
“咱们先去看看玉成品,待会儿再去逛逛。”冉韵边说边往里边走,“其实东市也没什么好逛的,还是西市好,那里各国商人云集,时常能找到好东西。”
通俗来说,西市就是普通和国际结合的贸易中心,而东市则是高级市场,卖奢侈品的地方。冉颜淡淡笑着,像冉韵这样会jīng打细算的,定然不肯轻易在东市买东西。
两人领着各自的侍婢一进门,便有小厮迎了上来,看见冉韵,连忙行礼道:“娘子来啦,掌柜出去办事了,令小的一直候着呢。”
“嗯,到作坊去。”冉韵道。
店面约摸有百平左右,在北墙边还有通往二楼的楼梯,琳琅斋俨然是一家不小的玉器店。一楼已经有不少在挑选玉器的客人,每两三个客人跟前都有个小厮专门介绍新款的首饰。
小厮偷偷看了冉颜一眼,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多问,连忙带路往店面后面的作坊里去。
“没有我的带领,不许任何人进我的私人作坊!阿兄也不行。”冉韵转头嘱咐身后的小厮。
小厮连忙应道:“十郎自是知道娘子的规矩。”
进了里面,便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音。
一共有四间屋子用来处理玉器,冉韵领着冉颜去了最里面的一间。
房间里面出乎意料的gān净,只有正在雕刻的玉石碎屑。不大的一间屋内,有两个年约四十岁上下的玉工正在雕琢,其中有一块硕大的蓝田玉,便是冉颜赌下的那块。
两人见冉韵进来,便放下手头工作,站起身来,“娘子。”
“这是本家的十七娘。”冉韵略略介绍一句。
玉工与冉颜见了礼,冉韵便迫不及待地向她显摆这半个月来的杰作。
原本两尺有余的蓝田玉,被雕成了一只椭圆形的鱼缸,还未曾完工,但已经能看出雏形,盆周雕出枝牡丹,一朵朵花饱满bī真,形态各有不同,枝蔓上间或结出光华圆润的珠子。牡丹花主要集中在一侧,越往另外一边便越少。
冉韵得意地将手伸进缸中,示意冉颜看空的那边道:“看见没有。”
冉颜微微弯身,居然清晰地看见冉韵的手!
“这块和田玉就以此处最为极品,但它呈弯曲片状,我便想了这个法子。”冉韵收回手,指着架子上的一尊一尺来高,刁着松鹤的蓝田玉摆设,“鱼缸中挖出来那一块,雕成了松鹤延年。”
几块小的蓝田玉,有的被雕成了jīng美的首饰头面,有的被雕成圆润饱满的寿桃,手工之jīng巧,是后世绝大部分玉雕工匠都望尘莫及的。
其中一名玉工,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一只小盒,“娘子,您让做的小件已经好了。”
冉韵接了过来,打开之后看了一眼便不胜欢喜道:“陈师傅手艺真是厉害!”说罢转向冉颜道:“这些是我们白得的小物件,你也来挑几件吧!”
难得铁公jī忍痛拔毛,冉颜也绝对不会客气,向盒子里面看去。顿时不禁心叹,那些玉jiāo到冉韵手里,可是一点都没làng费啊!
里面都是极品蓝田玉雕琢时的残余,被制作成许多小件,有扇坠、簪子、耳坠和各种讨喜的小玉坠等等。冉颜被一只颜色莹白几乎透明的小镯子吸引,它是由一颗颗绿豆大小的玉珠子串成,宛如一滴滴露珠,边上缀着短短的绿色穗子,煞是可爱。
“就这个吧。”冉颜指着手镯道。
冉韵将它取了出来,递给冉颜,道:“这是玉质最好的一串了,不过个头太小,这个也给你。你拿最好的两件,剩下都归我。大件卖的钱我们三七分,我费了不少功夫,我拿七成,怎么样?”
说着她又将一只翠色的玉蝉放在冉颜手中。
“不用了,我只要这两件即可。”冉颜拒绝,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出,连本钱都是冉云生的,她只是花了点功夫赢得这几块毛石,得了这两件东西算作报酬也不算太少。
冉韵顿时笑得chūn花灿烂,“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让阿耶给你一份大礼。”
冉颜莞尔一笑,还真是一只铁公jī,还人qíng是别人的,占便宜都是自己的。
事实上,冉颜就算真拿了那三成也不为过,但眼下住人家的,吃人家的,冉颜自然也不会在这个上面过多计较,再说那些钱在长安就是jī肋,说多也不多,连一块巴掌大的地方都买不到,说少也不少,却又能供得上一两年吃喝不愁。
冉颜将玉手链戴上手腕,翠蝉随手递给了晚绿收着,转向冉韵道:“走吧。”
冉韵也隐隐听见了冉云生的声音,便也不在作坊里逗留,放下手里的盒子,与冉颜一并走了出去。
“十哥……萧郎君住的平康坊距离这里远吗?”
一出门,便听见冉美玉的轻声询问。
“不远,出了东市西门就是平康坊。”冉云生温和地答道。
冉韵冷哼了一声,挖苦道:“萧侍郎五更二点去上朝,下午去官署视事,直到傍晚才回府,想要拜访他,恐怕得深夜去才好。”
冉美玉脸色一时又红又黑,好不jīng彩,“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活该没人提亲。”
当下,气氛剑拔弩张,看冉韵的架势,眼看就要俩掐架,但冉云生却丝毫不担心,他对自己这个妹妹太了解了。
“冉美玉,你给我记住!”冉韵心里兀自衡量完利弊,便狠狠地撂下这句话。
冉韵的思路是:觉着待会儿要是把自己弄伤了,又吃苦头,又花药费,把冉美玉打伤了,花的还是她家的钱,回头还得被阿耶教训……不如先避其锋芒,寻个合适的机会报仇,最重要的是,不能花钱。
冉云生看向冉颜道:“前面一片是布庄和绣庄,过几日郑家老夫人的寿辰,母亲说不定会带你们几个过去,去裁新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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