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_袖唐【完结】(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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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颜分明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一丝挣扎,也许是主人格想出来,却被李婉平压制住了,不知是幸或不幸。

  司参军诧然地看着闻喜县主娇美的容颜,心底触动,他守过边,也作战过,不知道多少xing命死在他手上,可这却是第一次有女人死在他怀里,并且带着这样明丽的笑容,死得这么洒脱。

  冉颜脑海中纷乱,可悲可叹的闻喜县主啊!她原本在长期的恐惧中,分裂出来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格,最终却是产生了独立的感qíng,成为杀死她的凶手。

  李婉平说:婉顺,我……替你杀了他……

  替闻喜县主杀的,而不是自己想杀窦程风,也许一直记得杀夫之仇的人,就只有闻喜县主而已。关于闻喜县主的那次婚姻,冉颜也略知一二。

  李唐近支皇族的嫁娶,首选姻亲,次选功臣,后选门第。

  然而,刘应道既不是姻亲功臣,也不是门阀或高官之子,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刚从弘文馆学生补到通事舍人的小官,以高祖嫡亲孙女、皇帝亲侄婚配小官,在重视门第的隋唐,这根本是对李婉顺的侮rǔ与轻视。

  但婚后,纵然闻喜县主与刘应道的生活十分清素,也还算琴瑟和鸣。原本以刘应道的才华远远不止这点前程,可他娶的是隐太子遗孤,是李建成的女婿,这个尴尬的身份注定他在官场失意。可是刘应道并未因此埋怨,而是花更多的时间陪闻喜县主,而闻喜县主欣赏他才华的同时也对他心怀歉疚。

  两个人互相扶持依靠……即便清贫,原本也可以双宿双栖。

  只是正如窦程风所说,造化弄人。

  雪地里静默了久久,仿佛是为了吊唁这位一生悲哀的女子。她出身高贵,甚至本该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可是父亲在皇权的争斗中败了,于是成王败寇,她作为失败者的后代,只能生存在别人施舍的夹fèng里。然而就在这样的夹fèng中,她开出了虽然畸形,却绚烂的花。

  ……

  “把闻喜县主的遗体送回柴府。”萧颂打破沉默。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小块的木板拼凑捆扎,做了简易的停尸板。冉颜帮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用帕子遮住那张含笑的容颜。

  松木板吸了水极重,只能六个人一起抬。行路的速度也放慢了许多。

  萧颂方才看着李婉平的脸,虽然不完全相似,也明明知道那不是冉颜,但还是忍不住胆颤,因此一上马便将冉颜紧紧搂在怀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快到城门处的时候,萧颂才唤了一声,“阿颜。”

  “嗯?”冉颜抬头看他。

  萧颂微凉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额头上、鼻尖上、脸颊上,最后,在她柔润的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亲。

  冉颜不知他为何忽然热qíng,却也不曾拒绝。

  “闻喜县主……”冉颜心中复杂。眼前的一切已经很明了,李婉平定然是一直在关注案qíng的发展,她明知道早晚会揪出真凶,所以不惜替真凶去死。她写下绝笔,多半也是请圣上放手此事。

  毕竟若不是此事牵扯到她,也不会闹得这么大动静。在萧颂设计把此事弄上早朝之前,圣上就问了一句这个案子的进展。

  这在一般人眼里看来,只不过是顺口一说,但长期浸yín官场争斗之人,却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玄机。

  不管是想要闻喜县主死还是活,圣上都不可能明说。如果闻喜县主真是凶手,圣上想让她活,这就是枉法,他要做一代圣主,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但若闻喜县主不是凶手,圣上又想gān脆让她死,这是不仁不义,他更不能说出口。

  闻喜县主的身份尴尬,这些年来圣上一直提防着隐太子遗党与她取得联系,可除此之外,圣上这些年也越发对兄长心怀愧疚。

  虽然得到圣上特别示意,但这示意究竟是要她死呢,还是要她活?

  拖字诀是好使,总不能拖一辈子。

  冉颜到这时才想明白,为什么萧颂会觉得此事棘手,当初她还劝他不要想得太多,把实qíng查出来让皇上去头疼,现在想起了不禁赧然,这是君权至上的时代,不可同日而语。

  雪密密压压地下,仿佛要覆盖一切yīn暗。

  柴府的书房里燃着火盆,一袭青衫跪坐在窗畔的几前,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的样子分外好看,他在纸上细细地勾勒着一个女子的容貌,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使得他原本落拓不羁的气质显出几分温柔。

  风从窗fèng里chuī进来,卷起纸张,他伸手从旁边又取了一块镇纸来,将另外一角压住。

  有人推门进来。

  柴玄意看了一眼,“是……圆子,夫人呢?”

  “夫人不在府内。”圆子答道。

  柴玄意再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笔尖的一滴墨水落在画上,在美人的眼睛旁边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花。他皱了皱眉,吩咐圆子换了一张纸。

  再抬笔,脑海中那个身影却模糊了。

  第281章莫失莫忘

  柴玄意握着笔的手一紧,又一滴墨在纸上绽开。

  “阿郎?”圆子看着他呆滞的样子,便知道记忆又开始渐渐衰退了,便连忙从书架取来一幅画。

  这画是柴玄意早上才绘好的,是李婉平看着他笑的样子。

  “阿郎,这是夫人。”圆子将画摊在几上,继续道:“这是郎君早上亲手画的,就在这里,夫人今天特别高兴,笑得特别好看。”

  柴玄意目光落在纸上,那个女子烟眉星眸,端庄明媚,笑容仿佛有一种感染力,他看着便不由自主地微笑。这是他最亲近的人了,绝不能忘。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内心深处茫然恐惧,但她依旧不离不弃。

  圆子眼眸微湿,垂下眼眸去,“阿郎若是忘记了,就照着这一幅画吧。”

  “你先出去吧,夫人回来便知会我一声。”柴玄意今日的记忆还有残留,并没有完全忘记,因此看着这幅画,竟是渐渐拼凑起了早上的画面,心下高兴,遣了圆子,兀自在屋内临画。

  他用镇纸将画摊平之后,却发觉左下角有一行小字,字迹清丽利落,柴玄意想起来早上妻子在他画好之后,提笔在上面写了字,并说让他以后再看。

  只是后来两人对弈之后,柴玄意的记忆就有些淡了,忽略了此事。

  纸上,李婉平只写了九个字:玄意,莫失莫忘。妻,宛平。

  莫失莫忘……

  对于平常人来说都是难事,更何况柴玄意患的这个失忆症?李婉平写这句话的意思,约莫也不是奢求执手共赴白首,仅仅是为了提醒他,他,曾经还有她这样一个妻子。

  柴玄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几个字,唇边笑意更浓,换了一张白纸,仔细临了一张,而后将原稿卷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唤了圆子进来。

  “明日把那幅画拿去表了,挂在书房内。”柴玄意道。

  圆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

  柴玄意抬眼看她,见到红肿眼睛,不禁问道:“哭了?出了什么事?”

  “奴婢……奴婢家里有些事。”圆子躬身,连忙转移话题道:“阿郎画好了?”

  “嗯,你过来瞧瞧,可像?”柴玄意招手,他刚刚根据脑海中残余的记忆进行了修改。

  圆子眼睛一红,连忙低下头,快步走了过去,她并没见过闻喜县主几次,唯一一次近处看,还错把冉颜认成闻喜县主,因此根本也不晓得像还是不像,但她肯定地点点头,“像,活脱脱像是夫人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莫失莫忘……”柴玄意在同样的位置模仿李婉平的笔迹写了下那句话。柴玄意的才华不仅仅是诗词歌赋,字也写得极好,而且能够随手模仿其他人的笔记。

  圆子别过头去,眼泪倏然掉落。她要怎么说,方才有人把夫人的遗体送了回来,要不要告诉他,夫人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阿郎。”圆子哽咽,虽然他总会忘记,见与不见也没有太多区别,但她看着柴玄意心心念的模样,又觉得不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实在太过残忍,遂一咬牙道:“夫人……仙逝了,就今天,现在就躺在灵堂里。”

  柴玄意拿着画的手一松,纸张飘然落地。

  静默了片刻,圆子听见他平静中隐带颤音地道:“带我去见她。”

  圆子泪眼朦胧地看了柴玄意一眼,见他面色平静,心下松了不少,毕竟他是个什么事qíng都会忘记的人,不记得夫妻的qíng分便不会伤心。圆子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便领着他去了灵堂。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飘飘洒洒,犹如漫天的羽毛。

  停放闻喜县主的灵堂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没有祭幛,没有祭物,只摆了一张榻,上面躺着的女子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身上还没来得及更换的衣物上大片血迹十分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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