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蓝不相信高氏敢把当年的仇恨扯出来,真要扯出来,那更称她心。
江南的冬季已经逝去,而歌蓝裹挟着北方的寒凉席卷而来,面对高氏和冉氏一族,她是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只有冉颜,是她不愿伤害的人……所以行事之间,自有分寸。
……
长安清晨起了淡淡的雾气,早些日的雪都已经消融得差不多了,路边的枯枝丫上结了一层浅浅的霜,在晨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晓鼓声陆续响起,坊门大开。
冉颜早上用完午膳便去了靖善坊去探望那位气疾患者,年前她与刘青松一直在寻找各种气疾病人,免费帮他们医治,为的就是积累临chuáng经验。
马车刚刚从安善坊的大门出去,却有一辆华丽的油壁香车从旁擦肩而过,往安善坊内去了。冉颜正在车内睡回笼觉,自是浑然不觉。
到了靖善坊大门前,马车便停靠到了道旁,等着刘青松前来。说实话,自从大年出现那个“扑雪事件”,冉颜十二万分地不愿意见到刘青松,但她认真地思考了全方面的利弊,还是暂时放弃了个人脸面。
晚绿伸长了脖子等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才瞧见有个瘦瘦长长的人骑着一头驴子缓缓往这边过来。等了许久,才看见那人的容貌。晚绿这才缩回身来唤冉颜,“娘子,娘子,刘医生来了。”
冉颜睁开眼睛,握着雄huáng石捂手,在晚绿的搀扶下下了车。
阳光大好,气温却比下雪那些日子还要低,呼吸之间,一朵朵雾花从唇中逸散出来。冉颜刚刚睡醒,觉着有些冷,微微打了个哆嗦,握紧了手里的雄huáng石,眯着眼睛看不远处那个比走路还慢的驴子,以及上面坐着的“竹竿”。
“十七娘久等了!”刘青松见冉颜神色不怎么友善,立刻腆着脸解释,“我现在不是住在桑辰家里么,他家穷的,家徒四壁,就这破驴子还说是太学给配的代步工具。”
冉颜面色更不善,“你用了他了驴子,他怎么办?”
“他反正骑着驴子也会迟到,有没有都一样。”刘青松翻身下驴。
在唐朝,前朝一般是贵族才配使用的马,到唐朝骑马就渐渐普遍起来,上下无论贵贱,只要能买得起马,都可以乘骑,而官署都会为官员配马,太学博士也应当配马。冉颜这段时间也专门了解了许多规矩,因此听刘青松这样一说,还以为是太学中人欺负那只兔子,“不是会配马,为何偏偏给了他驴?”
提到这个,刘青松很明白冉颜的话外之意,不由作势擦了擦汗,“桑随远乃是圣上钦点的博士,谁敢与他为难?原本给的是马,可人家桑先生说骑马太危险了,他也不会,所以梗着脖子bī官署给换了一头驴。”
冉颜眼角一跳,声音平平地道:“算我没问。”
说罢转身要上车,却被刘青松叫住,“今日不进去靖善坊。”他紧接着凑近冉颜,压低声音道:“我昨日听闻,晋阳小公主身子似乎又不大好,圣上把一gān御医全抓去bī着要求弄出个管用方子来……chūn季气疾容易发作,咱们出手的时间到了。”
“会不会太早?我们才诊治了四个病人,初见成效而已,这样是否太儿戏?”冉颜无论是对待验尸还是医术方便都秉持着严谨的态度。
刘青松挥挥手,不以为然地道:“千万别与我说什么医生的使命职责……”他环顾左右,见周围没有行人,才小声道:“咱俩小胳膊小腿的能拧巴过历史这条大腿?晋阳小公主贞观二十一年薨,现在才十二年,咱们俩也不算庸医,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在二十一年之前薨了,咱们要筑根基,也只能抓紧这些年的功夫。”
无论在何处,想做一番事业的确不是一两年就能成事的,冉颜深感赞同,但同时心里也对刘青松刮目相看,他虽然做起事qíng来不靠谱,但委实不糊涂。
“上车吧。”冉颜道。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冉颜坐定之后才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我们想实行起来有很大困难,第一皇宫不是你家后院,能够让你来去自如,咱们想毛遂自荐,也得有路子才行;第二,现在圣上对御医们还没有失望,小公主的病qíng亦非特别危险,我们贸贸然出头,结果不会太乐观。”
冉颜看刘青松笑容猥琐,立刻道:“我是不会去求萧钺之的。”
不是冉颜逞qiáng好面子,而是朝堂之上,官员各司其职,事qíng没有危机到需要集思广益的时刻,萧颂作为刑部侍郎也不太好去cha手,否则,只是平白招人非议而已。
第294章究竟去不去
“我知道,所以咱们自然是要去会一会可以cha这个手的人。”刘青松打着呵欠道。
冉颜沉吟一下,用手敲了敲车壁,示意可以走了。
刘青松jiāo代道:“曲江。”
“你说的那个人是……”大唐有太多风云人物,冉颜一时也想不起谁合适管这个事。
“魏王李泰。”刘青松这次回答得倒是gān脆。
冉颜心底微微一跳,脑海中忽然冒出苏伏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从前是李恪手下杀手,目下效命于魏王泰。也就是说她要去与苏伏的东家打jiāo道?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冉颜有些抵触。也许是觉得既然于苏伏划清了界限,便不好再太过接触,抑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又或者是担心萧颂会因此不悦。
萧颂对待冉颜一直非常纵容,但每个人都有底线,冉颜不认为他会没原则地纵容爱人,但她一直不知道那根底线在哪里,也不想去试探触碰。她在乎他的感受,这是以前不曾有的。
冉家紧抿着唇,半晌才道:“为什么选李泰?他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单单是看他从夺嫡的风波之中活了下来,而李承乾储君之位被废,被判充军,之后郁郁而终,便可知道这个人的手段。
“朝堂上能cha手此事的人着实不在少数,但是这毕竟是皇家私事,我们又不是扁鹊华佗,也没有什么机会造势成名,谁会冒险向圣上推荐我们?”刘青松靠在车壁上,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但所说的话条理清晰,一反平时不靠谱的调调,“魏王招贤纳士,甭管心里头怎么想,但表面上是大家一致认可的礼贤下士和蔼可亲,我听说他今日在曲江设宴款待士子,咱们可以去碰碰运气,混个面熟。”
说着,他又开始犯老毛病,异想天开起来,顿时人也倍儿jīng神,一双不大的眼睛闪闪发亮,腰板也挺直了,“诶?我觉得,你会不会在曲江河畔遇见一个落水的,就想你在苏州救那个小童一样,起死回生?然后轰动长安城?或者……”
“停。”冉颜不耐烦听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道:“你可知道萧颂在哪里?”
八卦的热qíng被扫退,刘青松立刻又蔫了。
冉颜也发现了,刘青松这厮只有在谈论不正当事qíng的时候才会jīng神奕奕,倒也能有正经的想法,但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实在令人想把他bào揍一顿。
“他……不是去拜访同僚,就是被同僚拜访呗!”刘青松根据往年的经验道。
“这么大的事qíng,我必须要同他商量。”冉颜道。
冉颜一向是个自主独立的女人,但萧颂对她无限包容,她也只不过是彼投木瓜我报以琼琚,撇开感qíng不说,两个人相处必须要保持最基本的互相尊重,更何况,这件事qíng的决定关系到未来政治选择。
总不能夫妻两人效命于不同的皇子吧!冉颜听萧颂说过,他目前没有选择站到哪一队,她这么做算不算替他站队了?
刘青松怪叫一声,“等你问完,咱们再驱车赶到曲江,人家恐怕早就散席了,冉女士,你以前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呐。”
冉颜不再理他,敲了敲车壁,“去安善坊。”
“机会难得……”刘青松不满地哼哼道。见冉颜始终忽视他,不禁摸摸鼻子,咕哝道:“九郎是男人,我也是男人啊,咱们好歹是合作伙伴,你怎么不尊重尊重我的意思?”
“你还知道是合作伙伴?”冉颜声音平平地道。刘青松分明是提早知道了消息,却没有事先告诉她,进行商议。不过冉颜也不打算拿这件事qíng发作,“有做炸药炸敌人把合作人也炸了的合作伙伴吗?”
小肚jī肠!刘青松暗自腹诽,但见冉颜神色不善,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好满脸幽怨地盯着她,半晌才道:“我不如在平康坊东门等你如何?”
平康坊的东门连接着整片的jì馆,刘青松既可以不用遭受萧颂的惨nüè,又可以找个暖和的地方,美人在怀……
“可以。”冉颜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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