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娘莫要怪阿晴无礼,她一向都喜欢与人拧巴。”独孤斓燕和稀泥道。
冉颜是要嫁给萧颂的,宋国公的夫人独孤氏是独孤斓燕的姑姑,虽然并不亲厚,但也未出五服,萧颂是独孤斓燕的表兄,有这样一层关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冉颜jiāo恶。
“嗯。”冉颜放下杯子,转头看向程晴儿,“程娘子与我说这话是何意?又期待我怎样回应?”
冉颜不是冉云生的长辈,自不能做主他的婚事,更何况,史料上面有记载,巴陵公主的驸马是柴令武,她即便真有心招冉云生为驸马,未来也恐怕也是一曲悲歌,就如同刘青松所说,他们拧不过历史这条大腿。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公主看上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程晴儿淡淡道。
独孤斓燕面色更是不愉,心中拿不准程晴儿是真心想与冉颜拧巴,还是过来捣乱的,她说的这些话,势必会将冉颜和巴陵公主对立起来。如果冉颜仅仅是冉氏十七娘,独孤斓燕倒也不会如此怀疑,可关键是刚刚才听说冉颜与萧颂的婚书已定,三月便要成亲,程晴儿这般行事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世人皆知卢国公程知节骁勇,因此多以为他就是个挥舞三板斧的大老粗,但只有与他深jiāo之人才清楚,此人外粗内细,在政事上也不输房玄龄等人,作为程知节嫡女的程晴儿极为肖父,不与之深jiāo,便只能看见她的傲慢无礼。
冉颜看着她的目光久久才移开,道:“程娘子有心了,多谢。”
冉颜故意装作不懂她的挑拨离间,当真把她的话当做好心提醒,巴陵公主若是知道了,势必要对程晴儿生出嫌隙。
冉颜不动声色地还了一个挑拨离间,暗暗的jiāo锋之下,却令程晴儿心qíng大好,她的xing子与冉颜实际上有些相类,平时喜欢直来直往,但若是谁想yīn她,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独孤斓燕眼色沉郁,却因着在别人府里,程晴儿的身份与她相当,也不便发作,只好硬生生地忍着,笑容却不能像之前那样自如了,“萧侍郎乃是我的表兄,其实今日过来只是为了与未来的表嫂亲近亲近,十七娘你千万莫要信了阿晴胡说,她不过是来凑热闹的。”
冉颜认真地点点头,“我自然不会当两位是那种闲人。”
事实上,独孤斓燕和程晴儿还真是那种闲人。
“既然见了人,我们也就不多留了。”独孤斓燕笑道。
冉颜也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立刻起身道:“我送送二位。”
独孤斓燕本就只是客气一句,这下更气闷,一般qíng形下,贵族女子往来之间,只要不是恶jiāo,都会给彼此留三分颜面,可冉颜这般作态,若非决意与她划清界限,便就是十分不会做人处世。独孤斓燕认为,萧颂愿意娶的女子,不可能不懂人qíng世故,这么做定然是表示不愿与她往来的态度。
若非程晴儿那几句特别傲慢失礼的话,事qíng也不至于此,独孤斓燕当下也没有再留的意思,憋了一肚子话想问程晴儿,自然没有闲qíng逸致蹭这顿饭。
程晴儿倒是没有恼怒之色,起身抚了抚裙摆,施施然地离开厅堂。
冉颜也看出了程晴儿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心里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在什么时候招惹了这她?
从厅堂到内门道这一段路,冉颜反反复复想了遍,唯一能沾上关系的,就只有萧颂和苏伏。冉颜还记得,在程家在城东私园设宴相亲的时候,程晴儿曾经因为苏伏从暖阁上追出去……当时冉韵和韩浔还说,程娘子恐怕看上他了。
但冉颜和苏伏之间的关系,莫说是程晴儿,恐怕就是萧颂也不能完全知道。
她想得入神,未曾留神前面的路,走到院中的时候,从小径上走出一个人来,却也未曾看见冉颜等人,竟是径直与冉颜撞了在了一起。
“十七娘!”那人先站稳了脚,急忙伸手去扶冉颜。
“你这个……”独孤斓燕正满肚子火没处撒,本以为只是个侍婢,话说了一半才看见对方竟然梳的妇人髻,不禁狐疑地打量着她。
冉颜站稳了脚才看清是尔冬。
“婢妾一时走得急,冲撞了十七娘和两位贵人,请贵人责罚。”尔冬连忙蹲身请罪。
“无事,你有事就先走吧。”冉颜道。
尔冬迟疑了一下,连忙与独孤斓燕和程晴儿告了罪,往后院去。
这府里只有冉平裕和冉云生两个男主子,独孤斓燕一时不知道尔冬究竟是冉平裕的小妾还是冉云生的,想要问冉颜一句,但见她面如冰山、目不斜视,遂只好作罢,转而又一想左右不过是个侍妾,就算是冉云生的妾又能如何?便也不再多想,从内门道直接上了马车。
时已午时,今日托了独孤斓燕和程晴儿的福,厨房做了满桌的珍馐,因没有客人拘束,自家人倒是大饱了一顿口福。
“娘子,方才有几家送来了请柬。”邢娘见冉颜闲适地倚在胡chuáng上看书,便将请柬放在了她面前的几上。
冉颜放下书,一边拿起请柬一边问道:“都是什么人送的?这么多?”
足足有七八份,正是开chūn时节,安分了一个冬天的贵妇们自然待不住了。长安贵妇收到几十份请柬也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居然也有人请她。
邢娘看出她的疑惑,便笑道:“想必越往后越多,萧侍郎无论本人还是家族,地位都十分尊贵,想必旁人也好奇能做他妻子的是何许人。”
邢娘这话说得很委婉,冉颜嫁入萧家,是实实在在的高攀,这在门第观念极重的唐朝,可是难得一遇的话题,自然有很多闲到发慌的贵妇对冉颜充满了兴趣。
“她们消息倒真是灵通。”本家的消息今天才传到,她们竟然中午就发了请柬。
邢娘道:“婚书是由官府经手,萧家嫡子大婚这么大的事qíng,她们恐怕比咱们还早得到消息。”
“那我该不该去呢?”冉颜本心是不想去,不过她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能成为jiāo际能人,却也不愿意给萧颂拖后腿,该应酬的她也不会推脱。
“只说是待嫁事多推了便是,她们此刻也不全是尊重,咱们也犯不着送上门去给人消遣,不过,婚后就推不得了。”邢娘耐心地给她解释,“便是消遣,也必得经历的,只是郑老夫人那里必须得去。”
以冉颜的出身,即便有萧家夫人的身份,别人也不见得真心尊重,肯定还有人在私下里非议。
“郑老夫人?”冉颜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位据说是平阳长公主幕僚的奇女子,虽然已经韶华不再,但不妨碍她对这种女xing的尊敬。她抽出郑府的帖子,颌首道:“是该去一趟。”
抛去对郑老夫人的尊重,冉颜如今这个处境,背后光有一个即将落寞的冉氏是远远不够的,若是拉上荥阳郑氏,轻视她的人也会少些。纵然冉颜不太会在意外人的看法,但若因此生活受到困扰,也是她所不愿意见到的。
婚事之事即便没有人刻意宣传,萧颂娶新妇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奔走相告——长安鬼见愁终于有人敢要了!
经过一个冬天,沉寂的八卦热qíng迅速地燃烧起来,坊间议论纷纷,最多还是对冉颜的身份感兴趣,更有许多人开始打听冉颜的出身和住址。
冉平裕觉得事态闹得太大,待冉颜与郑府认了亲以后,便立刻与郑府商议,让冉颜搬去郑府住。不管怎么样,与身为商贾的叔伯走得太近,于名声总是不太好。
郑氏也有意与萧氏结亲,况且用冉颜一个庶女之女嫁入萧家,郑府面子上很有光,所以自然不会拒绝。
冉颜般到郑府之后,整整一个月不曾见过萧颂。邢娘死死拦着,无论萧颂使什么法子,用什么手段,都全然不为所动,而郑仁泰又是个将军,府里的护卫自然不是冉平裕能比,萧颂若是爬墙被发现,到时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所以只能忍住忍着。
“娘子,萧侍郎又来了呢。”晚绿笑容满面地捧着一大包东西进来。
萧颂虽然不能进府,但他日日都来送些小玩意之类的,再附上一封信,借此传qíng。邢娘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聊以慰相思。
冉颜微微笑道:“这次又送了什么来?”
晚绿把东西摊在几上,冉颜揭开包袱,里面放了许多娘子家喜欢的东西,还有一只长形的盒子。
冉颜伸手将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长萧,旁边还附着一封信。
萧颂向来十分细心,他在苏州的时候曾经三番五次地说“这么紧着那伞和箫,可是定qíng信物”,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原来这个家伙那么早之前便开始有醋劲了。
冉颜笑吟吟地将箫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下意识地看看有没有机关,即便没有藏刀,有个暗针什么的也不错,然而看遍整个箫身,冉颜却是失望了,这只是一管普通的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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