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中午烈日的bào晒,曲江畔犹如蒸笼一般,热气中混合着浓郁的糙木气息,令人喘不开气,冉颜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太阳渐渐西坠,所有侍卫看冉颜的目光都万分的崇敬,这样的天气,在外面半个时辰就像是从水里刚刚拎出来一般,连他们都快要支持不住,冉颜却生生挨到了现在。
冉颜看着众人已经疲态尽显,便让他们在一家小酒肆里喝了放盐的水,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
眼看暮色降临,队正提醒道:“夫人,暮色已至,再不回去坊门便关闭了。”
冉颜皱眉,他们寻了两个时辰有余,却只在路人那里打听到一次行踪,还是在林子那边。她思虑片刻问道:“老宅的人来了吗?”
“来了,因怕惊动府衙,所以分批来的。一共有两百四十人,分三批,第一批一百人,约莫还有半刻将至。”队正答道。
“找,一定要找到侯爷,确认他安然无恙再离开。”冉颜不容置疑地道。
萧颂的观察力很敏锐,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所以一般想要对他下手也很不容易。但他一共四十护卫,给冉颜拨了三十,身边就只有十个人,如果孙振当真下了杀心,应该有机会能得手。
冉颜相信,萧颂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掣肘,可万一他身边的人力量单薄,就等着有人救急,而她却错过机会,那她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队正拱手答道:“是!”
“等候老宅的人过来,一起入林寻找。”冉颜下了马,找了一间茶楼,找些凉水缓解自己的中暑症状。
坐了一会儿,老宅的护卫便至,冉颜令二十人在各个酒楼查探,一旦发现qíng况,如非危急关头,不要轻举妄动,立刻派人来通知他们。
近百人带了火把入林,天色尚还有些光亮,趁着这个时候,众人先寻起了地上的痕迹。糙木葱茏,如果有很多人穿过,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从被袭开始,队正就有注意冉颜,她的冷静和忍耐力连他都自叹弗如,所以冉颜决定要跟着一起找人的时候,他也并没有阻止。
冉颜压下心头的烦躁,大部分时候都是她依靠萧颂,但她本身也不是没了依靠就寸步难行的人。
“夫人!找到踪迹了。”护卫道。
冉颜道:“先派几个在前面探路,我们随后。”
天色越来越暗,林子中生长的很茂盛,零碎漏进来的月光根本起不到什么照明作用,在前面的人都点了火把。
糙丛中的虫窸窸落落如雨,众人都尽量地将动作放轻。好在曲江是被圈在长安城内供人游玩的地方,一直以来也未曾发现过猛shòu,所以不用担忧猛shòu袭击。
这样沉默着约莫走了两刻,前面探路的人忽然折回来,压低声音回禀道:“夫人,队正,前面有建筑,是几家酒楼。不过脚步很乱,几乎每一家酒楼的后门都有脚印。”
唐朝人爱酒,所以曲江这种供消遣玩乐的地方,附近酒楼林立,密集的地方更是一家挨着一家,却不会没有生意做。
“我去看看。”冉颜驱马往前,队正挥手令二三十人跟着。
快靠近的时候,冉颜下马徒步走近,毕竟马匹不是人,万一不合时宜地打个响鼻被人发觉怎么办。
前面十余丈的地方,有三家酒楼,每一家相隔十几丈,丝竹喧闹声站在这里也听的一清二楚,而地上果然如护卫所说,脚步十分杂乱,每个酒楼的后门,都有脚步通过去。
冉颜蹲在地上,就着月光仔细观察地上的脚印。其实有细微的差别,重叠的脚印,冉颜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哪个先踩上去,哪个是后踩上去,根据这个,可以判断出他们最后进入哪一家酒肆。
向前查探了几丈远,再观察三家酒楼的气氛,冉颜断定三司的人最终进入的是最右边那家。
“召集人,令人去将剩下赶到的老宅人也带过来。”冉颜吩咐道,顿了一下转向队正,“给我找身男装。”
“好!”队正应声。
这在林子里,去哪儿找男装?队正只好去队伍里抓了一个看起来最弱小的人,令他把外衣脱掉。
“夫人,条件有限,只能找了穿过的衣物……”队正双手碰上衣物,本以为冉颜会嫌弃,谁知他话还未说完,冉颜便一把抓过衣物,闪身进一棵两人合抱的树后。
片刻之后,冉颜一袭黑衣走了出来。发髻也散开,秀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冉颜平时都有修剪头发,不会把它们留到和一般唐朝女人那么长,因此能够轻易地做成简单发髻。
冉颜沉吟一下,道:“先找两三个人绕到正门,充作酒客去看看酒楼的qíng况。”
队正看了一下,祖宅过来的人中,衣着看起来并不扎眼,便指了两个去查探。
冉颜站在林子口,夜风稍微带来了一丝凉意,心头的烦躁与紧张也渐渐趋于平静。每一次,真正要面临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怕过,也未退缩过。就如亲手解剖秦云林的尸体,她握刀子的手稳的如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但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也再没有走出过噩梦……
冉颜盯酒楼中的光亮,右手微微握起。今天下午才握了他的手啊……如今就出了这个变故,但愿一切安好吧。
隔了两盏茶,从那酒楼的阁楼上隐隐传来护卫的声音,“队正,酒楼里没有一个活的。”
没有一个活的……就是全都是死的了?
冉颜的心猛地狂跳两下,她努力保持的平静顷刻间崩塌,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便冲了出去。
队正立刻令人跟着跑出去,到了后门,一名护卫踢腿便踹后门,他用力过猛,可后门根本没有栓,整个人栽了进去。
二十名护卫前面开路,冉颜急匆匆地走了进去,院子里有几摊血,却没有尸体。
冉颜将整座酒楼其他地方都查看完,均未发现尸体,便顺着楼梯登上阁楼。
才走了几步,她便缓了下来。
不对!那两名护卫喊过之后,为何再也没有动静了?冉颜悄悄向后退,并抬手示意护卫也一并向后。
众人不知缘由,但见她神色凝重,便也屏息撤退。
待他们走到院子里,阁楼的窗子忽然打开,砰的一声丢下了一个重物。
众人定睛看去,不由心头大惊,那尸体却原来是刚刚进来查探的护卫!
“献梁夫人,你可真是令人吃惊。”楼上幽幽传来一个声音,似乎经过刻意的变声,听不出原本的音质。
第409章昔日种种,俱往矣
“何人畏首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冉颜冷冷道。
阁楼上那人轻笑一声,慢悠悠地道:“听说献梁夫人喜欢尸体,在下便准备了一具上佳的,献给夫人作为见面礼。”
闻此言,冉颜的惊呼声被她死死压抑在喉咙里,双目却陡然被bī得通红。
静默了一息,楼上又丢下一具尸体。
冉颜直直地看着那个从半空坠落的物体,脑子中一片空白,直到看清那具尸体的衣着和体型,才找回了理智。
“夫人不必言谢,告辞。”那人声音里带着笑意。
队正向前疾走几步,被冉颜阻止,“不要追,他既然敢如此嚣张,必有所恃,暂时不要分散人力。”
冉颜猜测,这里的三家酒楼,都是凶手所有,她是看三家酒楼相隔有段距离,且建筑和地形都不合适围攻,这才敢进来。
冉颜往那具尸体前走,队正阻止道:“夫人且慢。”他一挥手,令旁边的护卫先行过去查看。
护卫持刀缓缓靠近,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微微动了动,那侍卫被今日那“仆从”之事弄得多疑起来,立刻便要挥刀,冉颜喝道:“住手!”
“十七娘……”地上那人声音虚弱。
冉颜微微一惊,这个声音是……
“刘舍人!”冉颜几步奔上前去,稳稳地将他翻过来。
果然是刘品让!他面色惨白,口中吐出的血染满了整个下颚,衣衫完好,颈部却从衣领里渗出血水来。
冉颜立刻伸手捏住了他的脉搏。
“呵呵,生死人……ròu白骨……的仙术才能……救老夫吧。”刘品让咳了一声,血如泉水一般涌出。
冉颜眼中发涩,从袖中取出一条白叠布,展开之后取了里面包裹的银针,为他施针续命。
刘品让脏腑皆遭到重创,脉已经有了大颓之势,就算是在后世也回天乏术,冉颜只能施针给他争取些时间jiāo代后事。
刘品让还保存着一丝清醒,能猜到冉颜的意思,因此也并未说话,闭着眼睛任由她施针。
解开衣襟后,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身上的伤,已经看不见完好的皮肤,皮ròu外翻,有一些伤口已然化脓。刘品让似乎是已经疼到麻木,面上表qíng显得并不是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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