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修和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收的你这个徒弟,我怎么不知道!不过你们家媳妇,我倒是挺想收的……她面相不错,配你有些糟蹋了,我已经跟她说了,只要拜我为师,改日定然为她寻个青年才俊。”
刘青松见吴修和越说越乐呵,gān笑道:“您还是先顾好现有的徒弟。”
吴修和闭眸,半晌才收回手,道:“问题不大。”
刘青松皱眉道:“上次九嫂怀孕,你把脉回回也都说问题不大,您倒是说出点原因来啊。”
吴修和瞪眼道:“那出了大问题吗?她这脸色,比我在苏州见她时qiáng了不知多少倍,脉象尚算正常,如何会出事?”
“夫人是否会有瘫痪的危险?”萧颂问道。
吴修和道:“望闻问切,这望和切问题不大,等她醒过来再问问便知。”
刘青松无语,连身中二十余刀都不是大问题,什么才算是大问题?
“老夫就留下来照看十七娘,虽然宫内御医甚多,但老夫师祖乃是葛洪,老夫行医数十年,医人无数,医术也绝不比那些御医差。”吴修和兀自决定。
萧颂不知道吴修和的医术究竟如何,但眼下多一个医生,他便多一分安心,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让刘青松带他去太医署暂住,想必两位医令会很乐意收留。
萧颂打起jīng神,安排好一切,便安下心守着冉颜。
四天之中,太医每天早晚定时过来查看qíng况,吴修和与刘青松轮流全天陪着萧颂看护。
这几日,刘青松并没有看见一个绝望、憔悴的萧颂,他每天忙着照顾冉颜和孩子,似乎根本没有时间忧伤。晚上他会抓刘青松来替他看护,保证自己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因为他不知道冉颜还要昏迷多久,他还有三个连路都还不会走的孩子,还有许多事qíng要担,不能先垮下。
第438章相公,奴家只是路过
冉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又很枯燥的梦。
梦境很凌乱,许多画面如海làng一般的席卷而来,她如汪洋中的一艘小船,随着巨làng上下起伏,眩晕到视线都有些模糊。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她想呕吐,胃里却空空的,很难受。渐渐的,浑身都感觉到疼痛,呼吸困难,她重重地喘息着,痛苦地呻吟出声。
“阿颜,阿颜?”
她咬牙坚持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醇厚,磁xing,像羽毛轻触心尖,像……那个晚上,密林中第一次听见。
她还记得,他充满qíngyù的时候,声音最xing感。
“阿颜。”
冉颜听着一声声的呼唤,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她的眼睛能感觉到一点光,于是想睁开眼睛。
仅仅这个最最简单的动作,她觉得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视线朦胧中,冉颜看见那张熟悉的俊颜,只是胡子凌乱,看起来显得老了好几岁。
“阿颜。”萧颂瞬间红了眼眶,眼睛有些发胀。他伸手轻抚着冉颜的脸,“总算醒了,你不知道,孩子们有多想你。”
孩子们,那你呢?可曾想我?冉颜想问,但是难以发出声音,一阵眩晕袭来,冉颜微微皱眉。
她正难受的时候,额头上微微一热,却是萧颂如同平常一样,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九嫂,你醒了?”刘青松端着参汤进来,看见冉颜睁眼,连忙将碗放下,急急问道:“你还认得我吗?或者身体有没有知觉?”
一阵眩晕过去,冉颜仔细回忆了一下,难道她晕倒之前撞到脑子了?但旋即又想到刘青松的思维,不能用正常逻辑去想,也就懒得理他。
至于身体……痛得她恨不得不要了,怎么可能没有知觉。
“不要吵。”萧颂冷冷道。
“九郎,你看九嫂都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失忆了。”刘青松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道。
萧颂看向冉颜,从她的眼神中,他能确定她没有失忆,遂也不理会刘青松,微微笑道:“先喝点参汤吧,等会儿我让人送点粥来。”
冉颜躺着,艰难地咽下萧颂喂的参汤。
喝着喝着,竟然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之后的六七日,虽然能吃点流质食物,但一直都是这样的qíng形。萧颂专门问了许多太医,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正常现象,才稍稍放下心来。
冉颜浑身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萧颂却能从她细微的表qíng中猜测出她的需求,无聊时,给她讲故事。萧颂说的故事基本都是一个类型,却正好合冉颜的喜好。
除了故事,萧颂偶尔也会同她说说朝中局势。
半月之后,冉颜身上的小伤都结了痂,有些已经脱落,萧颂便专门让匠人制了可以躺着的肩舆,终于能够返回自己的家中修养。
这段时间,太子谋反之事,在阁老们的一致决意下有了基本结果。
参与谋反的汉王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杜荷、赵节均判斩首,三族至亲连坐。但鉴于赵夫人大义灭亲,免杜氏一族死罪,赵夫人教子无方,虢命妇品级。另外念侯君集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当为其保留一脉香火,因此特赦其夫人和嫡子,虢命妇品级,及官籍,贬为庶人,逐出长安。
至此,参与谋反之人的罪名全部定了,只待行刑。但李承乾的罪名一直争论不休,李世民一旦问起来,阁老们便都说,按《唐律》来说该当斩首,按道理来说该当如何如何……没有一个人敢斩钉截铁地说,李承乾必须斩首。
萧颂却因着冉颜的重伤,恰好避过了这个风波。
萧府中。
萧颂端着一碗骨头汤,劝道:“阿颜,再喝一口吧。”
“不喝了,你总说是最后一口,我一会又要频频如厕。”冉颜皱眉,声音枯哑。
让冉颜头疼的是,萧颂每次连伺候冉颜如厕这样的事qíng都亲力亲为,她觉得患难见真qíng虽然可贵,但总会尴尬,而且男女之间那点美感恐怕没几日便消磨gān净了,所以喝汤已经在她心理留下yīn影了。
“罢了,等隔两个时辰再喝吧。”萧颂放下碗,拭了拭手上的油腻,道:“你下肢当真有知觉?”
“萧钺之,我发现你变天真了,刘青松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说的话也能信以为真?”冉颜皱眉道。
萧颂摇头,口中却道:“可他说的qíng形,即便我不太懂医,也觉得有些可信。”
冉颜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瘫了?只有脊髓被高度损伤,才会截瘫。我当时是计算好的,我在把毒针刺入那人身体的时候,对方必然有一瞬地停滞,这样落下来的力道便至少会被削弱一半,根本不足以破坏我的脊髓,否则我怎么会肯把背部bào露给敌人?”
冉颜还算幸运,她故意偏了身体,但刀还是落在了脊椎附近,幸亏没有伤到脊椎神经,否则即便可能不至于截瘫,下半身也真的会失去感觉。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难以控制大小便。
萧颂眉头紧锁,“这么说来,他又犯病了。”
刘青松每每遭受重大打击,便会下意识逃避,用那些虚拟的故事来麻痹自己,他害怕冉颜出事,不亚于萧颂,所以便一厢qíng愿的认为,事qíng是按照自己想像中的那样的来进展。不管过程如何糟糕,结果总是圆满的。
“看来,阿韵也不能令他安心啊。”冉颜叹道。从某些方面来说,刘青松的固执,和桑辰有的一拼。
萧颂听冉颜笃定地说自己无事,略略放下心,并未深想冉颜感叹的话,转而道:“阿颜,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何事?”冉颜看向他。
“等新的储君一定,我便辞官,我在长安有不少地,还有爵位,衣食无忧总不成问题。”萧颂道。
经过最近两件事qíng,萧颂认为什么护卫都是不可靠的,还是亲自保护比较牢靠。可他作为刑部侍郎,每天事务繁重,不可能时时关注到家里的qíng况。
冉颜沉默半晌,道:“我想答应,但是我也明白自己不合适那样悠闲的生活,如果注定不能寿终正寝,我宁愿被砍死,也不想被闲死。而你,摸着你的心告诉我,你当真甘于平庸吗?”
“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萧颂皱着眉头道:“种田能种得不平庸也是本事。”
这句话,听起来是反驳冉颜,但其实已经表示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绝对不是一个甘于逍遥山水的人。
对于一个真正的男人来说,给予家人荣华富贵,不过是他们成就的一种体现,是他们追逐事业的附加值,他们爱权利,就如同女人爱打扮一样,大多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
“萧钺之。”冉颜轻声道:“十年之后再辞官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太子谋反,储位必然不保,这样动乱的时间并不会很长。我在这场动乱里吃了这么多苦头,等到天下一太平,便让我放弃追求了很久的东西,我亏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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