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qíng都只是根据昨晚殷渺渺的态度和话语,胡乱猜测而已,根本没有真凭实据,况且平江河那样宽,而且每年汛期时,水流湍急,就算里面真的沉过一具女尸,即便那女尸脚上被拴着一块大石头,两年过去也早已被冲得无踪影。
冉颜揉了揉额头,下了榻。
邢娘听见动静,连忙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娘子今夜睡得还踏实?”
“还不错。”冉颜在妆镜前坐下。
邢娘吩咐小满打水过来给冉颜梳洗。
“老奴见娘子睡得安稳,便不曾唤你。十郎早就起塌,一清早便令人搬来两个大箱子来,还去城中带了天香楼的早饭,老奴给放在锅上蒸着了。”邢娘满眼笑意,在家里有个哥哥照应,回主院以后日子才不会那么难过。
正说着,却听门哐哐哐地被敲响。
“阿颜!”冉云生急切地敲门,“阿颜你起了没有,我要进去了,有急事要说。”
冉云生一贯温文,邢娘头一回见他如此火急火燎,连忙取了件纱衣给冉颜披上,将长长的头发在身后结起。
冉云生虽然说着要进来,却并未真的直直闯入,直到冉颜出声同意,这才步履生风地冲了来,“阿颜,你告诉我,你前些日子去府衙验尸剖尸了?”
冉颜怔了怔,旋即点点头。
冉云生神qíng一呆,顿了许久,才缓缓道:“我今早一入城,便听得流言漫天,天香楼那些食客净传一些难听的话。”
邢娘也目瞪口呆,她只知道冉颜忽然会了医术,却没想到她会去做这种事qíng。
“阿颜,你验尸,是为了赚取钱财?”冉云生直直盯着冉颜,眼眶微红,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起初验尸,是为了让桑辰帮她做针筒,做针筒主要是为了赚彩秀馆那些钱,仔细想想,也算是为了赚钱吧,冉颜遂点了点头,“验尸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没偷没抢,由着他们说去吧……十哥,会不会觉得我不gān净?”
冉云生在她面前跽坐下来,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怎么会觉得你不gān净呢?我的阿颜,永远都是gāngān净净的,日后有十哥在,绝不会容人让你委屈。”
邢娘也一下子蹦出眼泪来,哽咽道:“都是老奴没用,才让娘子受这份苦。”
冉颜哑然,她怎么解释,说自己喜欢验尸解剖?
屋内伤感了一会儿,冉云生松开冉颜,看见她微带笑意的形容,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还笑出了这个事,你的婚姻大事都成问题。”
严家在苏州城的地位与冉家不相上下,越是世家越是要脸面,严家会不会在意冉颜做过仵作这种低贱有肮脏的工作,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们家的严二郎可是青年俊才,又不是长子,不着急子嗣,哪怕再耽误个一两年,娶一个出身更高贵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桩婚事哪怕有一点瑕疵,严家都不可能会同意。
“我这就去拜见随远先生。”冉云生道。
“这个时候十哥去拜访他,岂不是自取其rǔ,严二郎不会娶,他就会娶了吗?”冉颜知道桑辰即便不同意婚事,也不会言辞犀利,而冉云生却不知道,他这么做,让冉颜心中感动莫名。
虽说从心理年龄看来,冉颜比冉云生大上许多,可是他的确给了她哥哥的感觉,那样宠溺着她,把她护羽翼之下,有兄如此,冉颜觉得很满足。
“不试试怎么知道?况且随远先生行事无常,他说不定不会在意。”冉云生语气并不笃定,毕竟桑辰可是博陵崔氏的嫡系子孙。
原来的《氏族志》里面,博陵崔氏是排行第一的门阀大族,到唐朝之后,太宗重修《氏族志》,把李氏排作第一,长孙皇后的外戚氏族排为第二,博陵崔氏才落到第三。出身这样的世家,又是一表人才,再加之桑随远的才名,他想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冉颜听冉云生的话,实在想笑,桑辰那叫行事无常?是典型的二货吧?
原本冉颜异军突起,几乎压下齐六娘的风头,成为苏州城许多世家都想娶的准媳妇,一夜之间却成了被人嫌弃的愁嫁女,这一段时间,真可谓大起大落。不过这些冉颜都不曾放在心上,别说三五年,就是十年嫁不出去,也才二十六,她现在最想知道,是谁放出风声?
知道她验尸的人可不多,而且刘刺史没理由这样整她。
“罢了,十哥,那个,佛家不是说,一切随缘吗?”冉颜暂时放下思绪,拉冉云生坐下。
冉云生跽坐在窗前,看着邢娘给她梳头发,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住qíng绪,但他左思右想,这件事实在糟糕之极,也许随着时间流逝,别人会淡忘,这段时间是多久?一年,两年?抑或三年?那时候可就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
冉云生盯着冉颜玲珑秀美的侧面,宛若羊脂玉一样泛着盈盈光泽的肌肤,心里一阵烦躁,难道他的妹妹如此优秀,只能委身俗夫?
思虑了半晌,直到冉颜梳妆完毕,他才开口道:“阿颜过完年随我去长安吧?出了此事,想来大伯也不会反对。”
邢娘正在给她cha玉簪,冉颜只得斜眼看他,“去长安?”
冉云生嗯了一声,道:“不过,现在还是要想想怎么应对族里的怒火才好。”
出了这事,最丢脸的就是冉氏了,就算严家终止商议婚事,冉府恐怕也什么也不能说,还得恨不得挖个地fèng钻进去。
“怒火?发怒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把我沉塘?”冉颜不以为意地道。
这句话一说出口,冉颜心中猛地一跳,殷晚晚沉入池塘的模样,素布裹面,脚下拴着一个竹笼,笼子中放有石头,这与古代传说的沉塘、浸猪笼之类的,岂不是很相似?
第69章礼佛净身
“倒也是,只是回府之后日子不大好过而已,不怕,有十哥在,只要族老不罚你跪祠堂,旁的都能给你挡着。”冉云生安慰道。
冉颜点点头,“谢谢十哥。”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冉云生便起身回府,看看族里的反应。
冉颜今日打算去彩秀馆,梅毒的事qíng已经拖了许久,她们一次也没有来寻过她,应当是用中药控制的不错,像嫣娘那样轻度的病qíng,能被治愈也不一定,但紫绪恐怕还是需要用青霉素。
冉颜换好衣物之后,正准备用早饭,便听侍婢通报,十八娘来了。
冉颜冷笑,还真是迫不及待!正好她还没用早饭,于是命人将饭端到主厅里,一边吃着饭,一边等着冉美玉进来。
从大门到冉颜的院子,最多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冉美玉仿佛心qíng极好,领着几个侍婢一路慢慢悠悠地散步,到了厅堂。
冉颜抬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发现与她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华服女子,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略略回忆一下,认出了穿惨绿襦裙的是十四娘冉芊,而着月白襦裙的,是十五娘冉美夕。
从冉十四娘到冉十八娘,都是差不多年岁,特别是冉十六娘,与冉颜几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她们在族中的排行也都挤到了一起。
冉十四娘是三房嫡女,趾高气扬的神qíng与冉美玉如出一辙,当真是物以类聚。十五娘是三房庶女,一袭月白襦裙,发髻上简单地cha了两支簪子,垂着眼,一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木头模样。
冉美玉一脸嫌弃地进了厅,看见冉颜自顾坐在那里用饭,丝毫没有迎接的意思,心里便生不快,目光扫到冉颜的饭食上,冷哼道:“这早膳又是十哥买的吧!几日里也不知怎么巴着十哥,从他那里捞了多少好处。”
冉云生带着冉颜在东市大肆采购的事qíng,冉府上下早就传遍了,虽说冉云生也送了每个兄弟姐妹礼物,但毕竟只是出于礼节,她们也不曾想,原来一向温和有礼、谦谦君子的冉十郎,也能像纨绔子弟那样一掷千金。
冉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冉美玉与冉芊径直坐到了席上,冉美夕也木木然地跟着坐了下来。
厅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最尴尬的当属冉美玉了,她兀自说了半晌的话,冉颜却是一句也没有回应。
“十七妹,你怎可如此无礼,我们好心过来看你,你居然连身都不起。”冉芊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是与冉美玉一起过来的,藐视冉美玉也就间接地藐视了她。
冉颜用完饭,接过小满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嘴,又漱了口,这才敛衽端坐,道:“诸位一大早兴致勃勃地过来,是想通知我什么坏消息?现在可以说了。”
“你!”冉美玉一拍案几,倏地站了起来,但想起冉颜那天在殷府瞬间制住她时,那种冰冷淡漠的神qíng,又有些退缩,转而向冉芊道:“十四姐,我都说她欺负我,你还不信,你现在看见了,她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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