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舒芬走了,安郡王和王妃才看向长公主,恭敬地起身,肃立在她面前问道:“请问皇后有何谕旨?”
安郡王和王妃一番唱念做打,已经打消了长公主刚来时候的气焰。听见两位问起来,长公主闷闷地道:“你们坐吧。也不是正经的口谕,皇嫂说,她很想铮儿,想让二嫂有空多带铮儿进宫去玩。——大公主也很想铮儿。”
大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嫡女,也是当今宏宣帝嫡长女,受封江yīn公主。两年前皇贵妃也生了一个女儿,还在襁褓之中就封了涂山公主。如今皇宫里倒是热闹了一些,比以前多了些人气。
可是让安郡王的独子进宫去,却不是个好主意。
安郡王府因为第一代安郡王范朝风幼时中过毒,子嗣上一直很艰难。后来虽然解了毒,到底毒素在身体里缠绵这么多年,后世的子嗣也都不甚昌健。所以安郡王府的子嗣一向不盛,好在每一代也有一两个儿子传宗接代,撑门面,都是当宝贝疙瘩一样看着长大的。
历代范氏的皇帝,都晓得安郡王府的特殊地位,对他们的子嗣也都厚待有加,等闲正经的皇子都要靠后几分。各位皇子也都知道安郡王府在大齐朝的特殊地位,都不敢去捋虎须,招惹安郡王府的世子小王爷。
皇后娘娘今儿这个话,真是奇怪地很。历来皇宫大内,都是不利幼儿的所在。一般人远着安郡王府的世子小王爷,唯恐惹祸上身还来不及呢。她还专门传旨让小世子进宫,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
安郡王也冷了脸,肃然问道:“皇后从来没有招过我们铮儿入宫,今儿怎么突然想起我们铮儿了?”
长公主没了熟悉的人在身旁伺候,浑身不对劲,听了安郡王的问话,笑着道:“也是皇嫂为安郡王府的一片心。皇嫂还说了,若不想去,也使得。她这个做伯母的,只是挂念侄儿罢了。还望王爷和王妃不要多想。”又看着安郡王妃,掩袖笑道:“皇嫂还有话要单独跟王妃说呢。”
安郡王看了王妃一眼,见她神态自若,面色如常,心里放了心,起身道:“既如此,你就跟你二嫂多说几句,我先出去了。”又看了王妃一眼:“你也别在这里太久了,外面的客人大概都到了。”
王妃起身送了安郡王出去,回来将长公主带到内室,亲手给她烹了茶,笑着问道:“皇后有何吩咐?”
长公主端着茶盅,笑嘻嘻地道:“是喜事呢。宁远侯夫人今日进宫,跟皇后娘娘说,前儿带了他们家的姑娘楚中玉,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子,去了大觉寺求签。据说得了一支‘日边红杏倚云栽’的上上签,又得好几个神尼朝过相,说是大富大贵的宜男之相,极益子嗣。”说完,长公主目光闪烁地看着安郡王妃,又轻轻加了一句,“按制,安郡王可有一正妃,两侧妃。”皇室的人都晓得,安郡王同安郡王妃结缡十载,只有正妃,没有侧妃。
安郡王妃对长公主的言外之意置若罔闻,伸手揭了茶盅盖子,轻轻地刮了刮起了蟹爪泡的茶水,对着长公主展颜笑道:“那要恭喜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了。——有此贵女,为何不送进宫里,伺候圣上去?”
第一百零七章花会下
长公主到底是冷宫里住过十几年的人,虽然如今有宏宣帝青眼有加,到底十几年察言观色的底子还没有丢掉。
听见安郡王妃不动声色地将皇后娘娘的庶妹挡了回去,长公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横竖是皇后娘家的事儿,她今日替皇后娘娘传过话了,也算是人qíng做足了。安郡王府在大齐朝是什么地位,长公主也是心知肚明的,犯不着得罪狠了。
当下不再赘言,长公主只是轻笑着道:“二嫂说得也有道理。各家过日子,管谁肝疼?——谁像他们宁远侯府,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屋里抬,唯恐家里女人不够多似地。”
宁远侯妻妾众多,自从那日宁远侯填房夫人的及笄礼之后,便在京城里又大大出了一次风头。
安郡王妃见长公主识相,含笑领qíng,起身拉了长公主的手,亲切地道:“夷陵公主难得出来一趟,让二嫂带你去看看我们安郡王府的花圃。——不知道夷陵公主喜欢什么样的花儿?”一路说,一路起身让丫鬟给她披上轻裘皮大氅,同长公主一道往院外走去。
跟着长公主的四个女缇骑赶紧跟上。
安郡王妃的丫鬟婆子各自捧了盥巾沐盒,浩浩dàngdàng地跟在两位主子后面去了内院的花圃。
安郡王妃来到花圃中间的问香阁,看了看四围的陈设,大致都差不离了,
安郡王出了内院,直接去了外院书房,在那里让书童磨了墨,铺了熟宣纸,写了几个字。
镇国公简飞扬带着自己的娘、弟弟和妹妹,也来到安郡王府。他是安郡王府的常客,门上的门子见了,派了专门的婆子领着镇国公简老夫人和简飞怡去了内院的客院,又让小厮领着镇国公的嫡亲弟弟简飞振去了外院招待仕子男宾的院子里。
简飞扬对门子笑道:“你们王爷在哪里?”
门子行了礼,笑着回道:“回镇国公的话,我们王爷刚从内院出来,现下正在书房习字呢。——镇国公要不要去见一见我们王爷。”又凑过来,低声对镇国公道:“我们王爷今儿从内院出来的时候,不若往日那样欢天喜地的,而是脸上平静,有些不对劲。”
简飞扬也晓得,安郡王越是生气,脸上越是波澜不惊。他心qíng好的时候,反而才会嬉笑怒骂毫不避忌。
“怎会如此?”简飞扬也低声在门子耳旁问道。
简飞扬虽然看着端凝沉默,威严自生,可是对下人却特别和气,在下人里很有人缘。
安郡王府的门子赶紧跟简飞扬咬耳朵,言简意赅地把刚才的事儿跟简飞扬说了一遍。
简飞扬眉头微皱:“长公主来了?还带了皇后的谕旨?”
门子点点头。
外面又来了一群客人,门子对简飞扬行了礼道:“镇国公,小的让虎头带您去王爷的外书房?”
简飞扬摆摆手道:“不用了。你这里忙着,正是要人手的时候。我自己过去就是了。”说着,回身进了大门,往外书房的方向行去。
门子躬身对着简飞扬的背影行了礼,回头招呼别的客人。
一拨一拨的客人拿着请柬上门,门子带着数十个小厮婆子,在门口一一查验。又分了男宾女眷,各自带往该去的院子,忙得一塌糊涂。
简飞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外书房的院子,对门口守门的书童咳嗽一声,问道:“王爷可在里面?”
书童赶紧行礼,笑着回道:“镇国公真是及时雨。我们王爷正盼着人来说说话呢。”转身对屋里大声道:“王爷,镇国公到了!”
书房里面传来安郡王范世诚有些惊喜的声音:“飞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简飞扬抿嘴一笑,跨步进了外书房,只看见安郡王的大书案上,摆了一张又一张的熟宣纸,一手行糙酣畅淋漓,很是快意。
“王爷的字越发写得好了。小的早就想求墨宝来着,不知小的上次求的那个斗方,王爷啥时候能写好?小的也好回去挂起来,日夜瞻仰。”简飞扬做出一幅乡间农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安郡王噗哧一笑,搁了笔在墨玉笔架山上,扯过书案旁架子上的小毛巾擦了擦手,手指着书案上写了字的宣纸,道:“呐,这里有好多斗方,你拿回去,把你家天棚藻井上都能贴满了。”
简飞扬装模作样地拿起一张宣纸看了看,摇摇头:“不好。不好。”
“哪里不好?”安郡王对自己的书法还是很有信心的,听不得别人说他的字不好。
“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好在哪里?”简飞扬做出一幅大字不识的样子,故意把宣纸还上下颠倒地拿着。
安郡王看见素来寡言罕语的军中悍将简飞扬,居然也有耍宝逗乐的时候,心qíng陡然松快了许多,拿了本字帖塞到简飞扬怀里,打趣道:“知道你不识字,就不要在这里露怯了。——这里有一本米芾的字帖,你拿回去好好练练。”又提醒他道:“你的未婚妻,可是状元贺思平的嫡女,你小心被人家看不起。”
简飞扬将米芾的字帖展开看了看,点头道:“居然是原贴。——王爷心qíng想是好了,这样大手笔的赏赐,我今儿算是赚了。”
安郡王有些后悔,伸手想将字帖拿过来,口里道:“怎么会是原贴?不是我仿写的那本?——啊,错了,错了,拿错了……”
两个人在书房里就着字帖过了几招,安郡王出了一身汗,顿时觉得刚才的yīn郁心qíng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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