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飞扬又惊又喜,忙问道:“你怎知圣上不信?”圣上起初是信的,后来简飞扬给圣上分析解释之后,圣上才发现这其中的不尽不实之处。
贺宁馨偏头端详了简飞扬一番,见他双眸一闪一闪,充满了希翼,似乎一个孤独已久的旅人,终于发现了同伴一样。并没有时下一般男人常有的对女人参与朝堂之事那种不屑一顾的态度。
贺宁馨突然觉得上天还是待她不薄。至少无论在她的前生还是后世,她身边信任她的能力,给她机会展示自己能力的男人还是占多数。就连楚华谨,在朝堂大事上,也都是完全倚赖她的决断和谋划。
“说啊,怎么不说了?”简飞扬催促道,心里怦怦直跳,十分想听贺宁馨的理由。
贺宁馨浅笑道:“西北营州城外,只有糙甸,哪里来的密林?——那个地方,如今可能连糙甸都稀少了,只有荒漠而已。”
还“埋尸密林”,怎么不埋在总兵家后院算了?——起码可信度还高一些。
简飞扬大喜。贺宁馨的说法,跟他对圣上的分析解释一模一样
简飞扬看出这些不实之处并不奇怪。他小时候,跟着自己的爹爹老镇国公简士弘去过营州。长大从军后,也跟着军队换防,到过营州驻扎。他能看出这份战报的不尽不实之处,是因为他有亲身体验,可贺宁馨……简飞扬知道,她这辈子,还没有出过京师。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简飞扬热切的问道,就跟以前在兵营里,跟下属幕僚争论下一战的埋伏应该设在哪里一样。
贺宁馨前世喜欢看舆图,今生也依然喜欢。可惜前世在裴家裴老爷的书房里,她可以和几个哥哥一起看着舆图,纸上谈兵,指点江山。这一世,贺家没有舆图。而且比较详细准确的舆图在大齐朝受朝廷管制,除了朝廷特许的阁臣和武将之外,一般人家里都不能私藏舆图。否则让人告发出来,就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之罪。
简飞扬既然问起来,贺宁馨只好含糊其词,道:“以前跟宋良玉,就是辉国公家的七姑娘jiāo好的时候,在她家的书房里见过一些。”
简飞扬释然。辉国公是圣上重臣,又是安郡王的姻亲,家里有舆图不奇怪。
贺宁馨到底有些忐忑,笑问道:“你不会怪我‘牝jī司晨’吧?”
简飞扬摇头,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面颊,低声道:“既为夫妻,又为知己。天下间有几人能得到这样的贤妻美眷?”
贺宁馨脸上慢慢绽出笑颜,在暗黑的夜空里,突然美艳不可方物。
简飞扬看着这样的贺宁馨,心里涌起浓浓的不舍,突然两手伸出,将贺宁馨从她被子里抱了出来,拥在自己怀里。
贺宁馨一动不动,生怕让他太过激动,自己可就惨了。
简飞扬却没有别的动作,拥她在怀里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我有一件事,应该早就让你知道了。”
贺宁馨将头埋在他怀里“嗯”了一声,算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简飞扬很是艰难地开了口,道:“这几日,我想你也看出来,娘跟我不睦了。”
贺宁馨点点头,依然没有说话。——是挺奇怪,亲生母子闹成这样的,也不多见。特别是这儿子还不是败家子,而是家里的顶梁柱。
简飞扬伸手将贺宁馨搂得更紧些,在她耳旁道:“其实,她不是我娘。——她是我嫡母。”
第十二章扑朔迷离(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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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宁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听了简飞扬的话,全身止不住地抖动了一下。
简飞扬当然感觉到了,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不想放开她的样子。
贺宁馨被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忙捶了他的胸膛几下,嗔道:“有话好好说,你想憋死我啊?”
简飞扬忙松开了些,贺宁馨翻了个身,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简飞扬脸上的希翼渐渐地暗了下去。——自己是庶长子,不是嫡长子。这个认知,从他在乡下的时候偶尔偷听到嫡母同二弟的谈话之后,就成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是了,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何嫡母对他和弟妹的待遇天差地别,也才能解释为何卢嬷嬷被嫡母几次三番要下手暗害。
“你是如何知道的?”贺宁馨的呼吸通顺了些,又有些好奇。这种事qíng,大家子里常有,但是都瞒得死紧,很少有人能知道真相。特别是当事人,往往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在乡下的时候,有一年冬天,我上山砍柴,冻得受不了了,提前溜回家里,听见我娘在和二弟说话……”简飞扬有些尴尬。当年一个冻得浑身青紫的少年,躲在嫡母和幼弟的房门口,只为了蹭一点从门fèng里透出来的暖和气息,谁知却听见了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的往事。从那时候起,他不再抱怨,不再偷懒,也不再拿自己跟二弟比,而是把自己当了这个家的罪人,用了一切力气,来为自己“赎罪”。
生为庶子,却占据了嫡子的位置,就是他的“罪孽”吧。
“听你‘娘’说的啊……”贺宁馨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跟简老夫人的接触还不多,贺宁馨却敏锐的发现,这位简老夫人可真是个妙人。她说得话,做得事,其真正意思,都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出来的。也就是贺宁馨惯于揣摩人心,才发现她有不对劲的地方。若是换作以前的贺姑娘,估计已经被这位老夫人骗得团团转了。饶是如此,贺宁馨也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很多东西,只有靠时间来证明了。
简飞扬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接着道:“我家的后花园里,有一处小院子,里面住着一个疯了的老妇人卢嬷嬷,她应该是当年的知qíng人。”简飞扬硬着头皮解释,“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这些。至于我爹,我想我爹,以前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们家的。”用庶长子充作嫡长子,还跟人家的嫡长女定亲,这要是在一般人家里,可以按照“骗亲”一罪告到官府的。况且他们是勋贵人家,若是简家正常状态下的袭爵,简飞扬这样以庶代嫡,让人告发了,就是死路一条。
幸亏简家以前的勋爵已经被夺,如今发还的勋爵,也是看在简飞扬所立的战功上。此事就算闹出来,也不会有太坏的影响。
“那你生母呢?”贺宁馨又问道。
简飞扬沉默,过了半晌,有些艰难地道:“不知道。——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留子去母”?
贺宁馨想起自己还是裴舒凡的时候,也是成亲多年生不出孩子。为此,宁远侯府的太夫人曾经提议过,让她找个丫鬟帮忙,只要生了儿子,就“留子去母”,被她严辞拒绝了。——她是没有孩子,却不意味着,她要去抢走别人的孩子,甚至用一条人命为代价,来成全自己。
后来,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又提议,让她将兰姨娘生的庶长子记在自己名下,当作是嫡长子,也被她拒绝了。她不做这样的jiāo易,直接跟太夫人表明,要么她生自己的孩子;要么,宁远侯府永远没有原配嫡子。在她的qiáng硬姿态下,还有她娘家裴家的qiáng硬背景,宁远侯府的太夫人终于妥协,开始了跟她一起漫长的求子之路。好在后来,她到底是心愿得偿,连生一子一女,也算是儿女双全。——除了寿字头上差一点,她的前世,一点遗憾都没有。
贺宁馨的心qíng慢慢平息下来,脑子里习惯xing地开始权衡起利弊来。
“其实,你用不着告诉我。”贺宁馨轻叹一口气。
简飞扬是庶长子这回事,如今应该只有简老夫人知道,或者简飞振也知道。可是他们就算知道,也绝对不会去主动揭发。因为这件事闹出来,死了的老镇国公简士弘,和现在的简老夫人,便是两个“罪魁祸首”。简老夫人再恨简飞扬占了她亲生儿子的位置,也只敢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却不敢真的闹大了,那样只会两败俱伤,没有人能够得到好处。
简飞扬心里先是一松,继而又一紧,默默地将贺宁馨揽在怀里,低头在她黑黢黢的秀发上亲了一下,道:“……我原是不想说,怕你嫌弃我。”
贺宁馨是嫡长女,却配了个庶长子。想来当初贺大老爷和许夫人若是知道实qíng,大概也是不会同意跟他们家结亲的。又想到贺大老爷和许夫人跟自己的爹爹多年知jiāo,还不惜身家xing命为简家奔走。可是自己家都做得些什么事儿?——着实对不起人家。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在想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件事。还有自己的爹娘,自己是应该跟他们说呢,还是不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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