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听了这话,分外熨贴,就没有看见一旁的皇后娘娘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对贺宁馨点头道:“本宫听飞扬提起过。说你是个知礼识大体的人。虽说一直圈在内宅,可是十分温柔顺从,以夫为天。——今日见了你,才知飞扬所言不虚。这样本宫就放心了。”
说得跟简飞扬是她男人似地,亲密之意溢于言表。莫说贺宁馨心里啼笑皆非,就连善于在人家老婆面前装模作样的裴舒芬听了,都觉得有几分不妥,暗忖这长公主太猴急了,也不等一等,等圣旨下了再惺惺作态也不迟。
“长公主,说了这半天话,可要歇一歇,喝杯茶,润润嗓子?”裴舒芬轻轻提了一句,打断了长公主的话,免得长公主说得太多,把自己的底牌提前掀开了。
长公主愕然地看了裴舒芬一眼,正好看见裴舒芬对她使眼色,让她看看皇后的脸色。
长公主跟着瞥了皇后一眼,看见皇后一脸不虞的样子,在心里转了几转,猛然想起刚才贺宁馨的话,似乎是把皇后娘娘都摆到长公主后面去了。
虽然长公主对贺宁馨的话十分赞同,可是她也晓得,皇后在宫里说一不二惯了。自己以往也要看她三分脸色。如今大事未成,又要求着皇后,还是低调一些好。
“宁远侯夫人说得有理。——就劳烦宁远侯夫人帮本宫倒杯茶过来吧。”长公主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又对贺宁馨笑着道:“这位夫人,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得不妥,本宫要罚你。”
贺宁馨做出惊讶的样子,正色道:“长公主可否明说?若是真的冒犯了长公主,臣妇qíng愿去刑部领罚。”说着,还故意瞥了一眼端着茶杯进来的裴舒芬。
裴舒芬脚下一顿,脸上浮起两团红云,忍住了不去看贺宁馨的脸色,自端了茶给长公主送过去。
长公主摆手让裴舒芬站到一旁,继续对贺宁馨亲昵地道:“倒是没有本宫的事儿。本宫只是为皇后不平。——这宫里除了皇兄,就是皇嫂,怎么你刚才说这屋里没人比得上本宫?”
贺宁馨做出恍然的样子,掩袖笑道:“哦,臣妇还当真的得罪了长公主殿下。——原来不是,臣妇就放心了。”说着,又对皇后娘娘裣衽一礼,道:“皇后娘娘莫怪。实是大齐律有云,嫡长公主之位,高于皇后。长公主受封夷陵长公主,乃是嫡长公主的衔,于律上来说,是比皇后的位份要高一些。但是律法不外人qíng,如今长公主有意奉皇后娘娘为尊,乃是长公主谦和大度,不与人争锋。实是我们大齐之福。”
皇后对于大齐律从来就没有关心过。她同圣上十年夫妻,做得是平民夫妻。如今进得宫里来,对宫规律法,懂得还不如皇贵妃多。说起这些,自然不是贺宁馨的对手。
裴舒芬看见皇后对自己白了一眼,似乎是在责怪自己没有提醒她,心里有几分委屈,面上却不好带出来,赶紧又将茶托送了过来,对长公主道:“长公主请用茶。”
长公主心里更是高兴,笑着亲自接过了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就放了回去,又笑着道:“哟,倒是我们的不是,那就不罚了吧。看你倒是伶俐得很,口齿比那女先儿还要利索些。——要不就在这宫里陪着本宫,闲时给本宫说说话,解解闷如何?”
贺宁馨微微躬了躬身,道:“长公主谬赞了。臣妇是外命妇,无诏不得入宫。今儿是奉了圣旨,才得见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天颜。——若是长公主想要臣妇入宫相伴,请向圣上和皇后娘娘请旨,臣妇莫敢不从?”又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长公主的嘴角慢慢平复了下来,看着贺宁馨低垂的头颈,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是不愿意了?”
贺宁馨没有抬头,语气平缓地回道:“愿不愿意,没有臣妇说话的份儿。”
裴舒芬在一旁见了,暗暗着急,招手让长公主的大宫女过来,将那茶托接了出去,才打起哈哈来:“长公主别生气啊。镇国公夫人是第一次进宫,又循规蹈矩惯了的,长公主是太着急了。”
长公主怒瞪着贺宁馨半晌,此时才忍了下来,轻哼一声,道:“坐吧。”又仰头看着自己的蹙金绣百鸟朝凤帐顶子,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飞扬说这一去,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也不知道这一去,会不会有危险。本宫倒是担心得很。”
裴舒芬心领神会,在一旁掩袖笑道:“长公主莫要太担心了。镇国公临走的时候,专门过来长公主这里道别,说了那半天的话,长公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看在长公主份上,圣上也不会让镇国公有难的。”又故意看向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镇国公临走的时候,可回镇国公府跟夫人道别了没有?”
没有等贺宁馨说话,裴舒芬又捂了嘴,似乎说错了话的样子,轻轻叫了一声道:“啊,是臣妇错了。——镇国公明明过家门而不入?哪里能跟自己的夫人道别呢?”
贺宁馨冷眼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视自己为无物。而皇后娘娘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贺宁馨在心底不由为宁远侯府叹息一声。
可是也不能让长公主同裴舒芬这样继续说下去。——她们可以不要脸,别人可是要脸。
贺宁馨此时依然不想与长公主为敌,便出言点醒她,对着裴舒芬意有所指地道:“宁远侯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长公主乃云英未嫁之身,又是我们大齐朝唯一的嫡长公主衔,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宁远侯夫人,你以为长公主同你一样,是个不守妇道之人?”
长公主听见贺宁馨僭越的话,心里一喜,面上却勃然大怒,尖声道:“大胆!掌嘴!”
说着,不容贺宁馨分说,如同预备好了的一样,从后面上来两个身qiáng力壮的宫女,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了贺宁馨的胳膊。另外一个四十多岁,面容瘦削寡淡的老宫女模样的人从帐帘后转了出来,手指fèng里银针一闪,就要往贺宁馨脸上扇去。
贺宁馨急中生智,大声道:“私刑殴打一品国夫人,罪当凌迟!——你担当得起吗?!”
那老宫女愣了一下,一只手停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长公主。
皇后娘娘这时好象醒过神来,看见贺宁馨被人抓住,就要动手的样子,笑着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啦?”
长公主脸色一沉,暗忖自己今日若不能将贺宁馨拿下,此仇难报。不过打脸毕竟太明显了,不如,给她灌几碗红花?——横竖自己因了她相公,这辈子再也生不出孩子。也要让她尝尝这个滋味儿!
再说,就算自己嫁不到镇国公府,也要让简飞扬今生绝后!想她以长公主之尊,对简飞扬委曲求全了这么久,这个莽汉居然对自己依然不假辞色,扬言除了贺宁馨,他这辈子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什么东西!本宫倒是要看看,若是你老婆不能生孩子,你还会不会这样信誓旦旦!
“来人,给本宫端两碗万寿汤来。”长公主笑道,又对贺宁馨道:“只要这位夫人喝了万寿汤,今儿的事,咱们就一笔揭过。”
贺宁馨对宫里的事儿知道得不少,qíng知万寿汤是红花的别名,心里既惊且怒,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长公主,要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就算是为了简飞扬,大不了让简飞扬休妻就是,何至于要让自己断子绝孙?!
想到此,贺宁馨也不再给她绕圈子,将自己的胳膊从两旁的宫女那里挣脱出来,看着长公主大声道:“臣妇是从圣上那里直接过来的,也是圣上命臣妇过来给皇后娘娘和长公主请安。一会儿臣妇还要回去向圣上复命。——长公主今日要对臣妇动私刑,臣妇斗胆,请问臣妇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声音十分响亮,整个内室几乎都有了几分回音。
长公主冷笑道:“你说本宫不守妇道,还不是诋毁天家名誉?”
贺宁馨叹息道:“长公主误会了。臣妇说得是‘宁远侯夫人不守妇道’,哪一句说得长公主?”
裴舒芬脸上涨得通红,上前就啐了贺宁馨一口,怒道:“我哪里不守妇道了?——长公主说你砌词狡辩,你还敢血口喷人?我看你就是该死!”
贺宁馨拿袖子在脸上拭了一下,对裴舒芬厉声道:“你姐姐未死,你就同你姐夫有了私qíng。——这是不是不守妇道?”
裴舒芬吓了一大跳。
贺宁馨板着脸说话的样子,居然有几分裴舒凡的神色,让裴舒芬如同见了鬼一样,心里一颤,居然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当年楚华谨求皇后娘娘赐婚的时候,也说过跟裴舒芬有了qíng意,皇后娘娘有些尴尬,以为这事已经尽人皆知了,忙打起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过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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