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半信半疑,道:“真的?”
裴舒芬的臀部和大腿疼得都麻木了,趴在藤屉子chūn凳上,半抬起身,对外头叫道:“桐月!”
桐月赶紧进来,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裴舒芬咬牙吩咐道:“去那几家府上,跟她们说,需要她们为我做个证供,证实那话与我无gān。”
桐月会意,领命而去。
太夫人冷眼看了半天,不知裴舒芬在打什么主意,便道:“你歇着吧。我回去教训谦谦。”说着,转身走了。
裴舒芬一直等到晚上,才等到桐月拿着三家的证供回来,都指证是西南将军夫人为了讨好宁远侯府的继室夫人,故意编出谣言,诋毁一品国夫人裴舒凡。裴舒芬又亲自写了一份陈表给圣上,表示自己不屑于这种人为伍,故而主动陈qíng,希望圣上能秉公处理,还自己的嫡姐裴舒凡,宁远侯府,还有自己一个公道。
写完陈表,裴舒芬便附上那三份证词,连夜送进宫里去了。
宏宣帝看见这份陈表,龙心大悦。
第三卷第六章有冤报冤下
“去,宣裴太傅进宫。”宏宣帝一边吩咐自己的传旨内侍,一边举起陈表端详,又看了看三份证供,越看越有趣。
传旨内侍不敢耽搁,快马去裴家宣裴立省入宫。
今日不是裴立省在御书房当值的日子,又赶上大儿子裴书仁在家里休沐,裴立省和裴书仁两个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正在外院的书房谈起这两天发生的事qíng。
楚谦益在宁远侯府的祠堂里重打裴舒芬,又当众说出当年裴舒凡临死的时候发生的事qíng,如一颗晴天霹雳,震撼了宁远侯府的上下人等,之前有谣言说“楚谦益不是侯爷的种”这种话,反倒没人理会了。
宁远侯太夫人为了府里的名声,只好当众严加训斥了楚谦益一顿,说他年岁小,听风就是雨,驳斥了楚谦益的话,还让楚谦益的rǔ娘姜妈妈出来作证,说并无此事。同时又严令府里的人不准乱传。一经发现,就要乱棍打死。这一番严令,暂时将宁远侯府里的沸沸扬扬压了下去。
不过以裴家和宁远侯府的关系,楚谦益说的话还是很快传到了裴立省的耳朵里。只是这消息对裴立省并不陌生。当年三女儿裴舒芳曾经带着大女儿裴舒凡当年的侍女桐露过来跟他密谈过,当然知道楚谦益说得是真的。想到此事居然被楚谦益看在眼里,裴立省更是内疚,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裴舒芬除籍。
裴书仁刚刚才从裴立省那里知道此事的始末,也很难受,却劝爹爹不要着急。裴舒芬做出这样的事,除籍是肯定的,不过不急在一时。这次的事qíng,裴立省和裴书仁都觉得比较棘手。因为就算是裴舒芬的主使,可她挑得这个出头的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居然凑巧合了圣上的心思。
裴立省和裴书仁都看得出来,圣上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借刀杀人。裴舒芬如果此次无意中做了圣上的刀,圣上肯定会保她一次的。端看裴舒芬为了洗清自己,会不会将此事栽倒西南将军夫人身上。
裴立省听了裴书仁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却又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大女儿和两个外孙,有些惨然地道:“益儿和谦谦那里,还不晓得要怎样安抚才是。”这事如果圣上欣然接“刀”,明面上受损的便是楚谦益的名声。
裴书仁也黯然,踌躇了一会儿,问出心里的一个疑点:“益儿是个谨慎的孩子,这一次,怎么有些破釜沉舟,肆无忌惮的样子?”
裴立省笑了笑,随口道:“也许是不想要后路了。”想起自己是让镇国公夫人贺宁馨送楚谦益回宁远侯府的。再想想贺宁馨这个人的处事风格,裴立省有顿悟的感觉,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微笑着看向裴书仁,道:“你说说,益儿为何要这样做?”
裴书仁见爹爹笑得奇怪,想起爹爹刚才随口说的话。也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倒抽了一口气,道:“益儿真不愧是大妹的儿子。这份壮士断腕的决心,就是大人也很难做到的。”两个人一致想到了楚谦益这样做的最大原因,应该是楚谦益不想做这个世子了,甚至有可能连楚家人都不想做了……
裴立省点点头,正要说话,外面的书童过来回话,道:“老爷,大少爷,宫里传旨来了。”
裴立省和裴书仁忙整装出去瞧了瞧,见只是口谕,便跪下接了旨,并没有摆香案。
因是圣上宣裴立省入宫,裴立省便跟大儿裴书仁jiāo待了几句,就忙忙地跟着内侍进宫了。
养心殿里,宏宣帝已经等了一会儿,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
“回禀陛下,裴太傅到了。”传旨内侍进去通传。
宏宣帝转身走回龙案前坐下,道:“快宣。”
裴立省低着头,束着手走进来,恭恭敬敬给宏宣帝行了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宏宣帝对裴立省一随和,指着面前的杌子道:“裴爱卿,坐。”
裴立省又行了礼,才斜签着身子坐在宏宣帝龙案对面的杌子上。
宏宣帝笑着将裴舒芬的陈表和三份证供推到裴立省面前,道:“裴爱卿真是养了两个好女儿。大女儿就不用说了,现在小女儿也这样机敏,着实可喜可贺。”
裴立省愣了愣神,低头瞥了一眼陈表,又扫了几眼证供,头上的冷汗一粒粒冒了出来,起身对宏宣帝拱手道:“陛下谬赞,微臣实不敢当。臣的幼女,声名不端,品行恶劣,臣有此女,愧对列祖列宗,已经打算要开祠堂,将此女除籍。”索xing给宏宣帝亮了底牌。
裴舒芬这份陈表,口口声声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西南将军夫人头上,又言里言外暗指楚谦益不明是非,听信旁人挑唆,污蔑自己的继母和父亲,将自己开脱得gāngān净净。而那三份证供,都言词凿凿,一致指认西南将军夫人为了一己私利,纵子挑起事端,待出了事,又全推到宁远侯继室夫人头上,实乃其心可诛。
宏宣帝听说裴立省居然立时就要将裴舒芬除籍,锐利的眼神直盯过去,看了裴立省半晌。
裴立省端然站在对面,虽没有抬头,可也没有退缩。
“裴爱卿,你的家事,朕可以不理。不过,可否推迟一些日子再行?”宏宣帝叹了一口气。
那三份证供的指证,其实并不高明,若是给西南将军夫人机会自辩,还是有可能将那三份证供一一驳倒的。
可是,高不高明不要紧,管用就行,特别是在宏宣帝需要这个借口的时候。
裴立省抬头看了宏宣帝一眼,指着那三份证供道:“陛下是想借此拿下西南将军?”
宏帝勾了勾嘴角,道:“有这么明显吗?”
裴立省微笑着摇摇头,道:“还好。不过仅仅靠着这三份证供,就算治得了西南将军夫人的罪,也未必能将西南将军怎样。”
宏宣帝点点头,道:“所以只稍暂且当作理由之一。”
“难道陛下还有别的由头?”裴立省吃了一惊。看来宏宣帝想对付西南将军,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一次,宏宣帝眼睛都弯了起来,心qíng很好地道:“最好的由头,还是宁远侯世子帮朕寻到的。”想不动声色地让西南将军自投罗网,可是不容易啊……
“益儿?”裴立省淡然亢波的表qíng立时破功,两眼都瞪了起来。
宏宣帝拿袖子掩了嘴,笑着咳嗽了一声,道:“宋医正一大早过来给朕报信,说西南将军的嫡长子虽然xing命无忧,但是脑子出了些问题。宁远侯世子使得一手好砚台,将西南将军的嫡长子砸成了傻子。”宏宣帝已经收到消息,西南将军很快就会收到他夫人送给他的八百里加急家信,不久之后,西南将军应该就要上条程要求回京探子了。
武将在外地驻防,除非述职,或者圣旨特召,是不得擅离属地的。
裴立省却脸色一变,赶紧给宏宣帝跪下,磕头道:“请陛下容qíng,救益儿一命!”脸上已经老泪纵横起来:“臣的大女儿舒凡,只有这一个儿子。还求圣上保全!”担心西南将军回京探子之后,对楚谦益不利。
宏宣帝听见裴舒凡的名字,脸色变了变,对裴立省抬手道:“裴爱卿请起。裴爱卿放心,朕会记楚谦益一大功,这一次,就先委屈他了。”显见已经是拿了主意,要褒奖宁远侯夫人裴舒芬,申斥宁远侯世子楚谦益,同时问罪西南将军夫人,打得是牵连的主意,要借机打击西南将军,再慢慢剪其爪牙。
裴立省心下定了定。圣上既然答应保全楚谦益,那么明面上吃点亏也没什么。
“裴爱卿,朕宣你进宫,还有一件事,要跟你通个气。”宏宣帝又道。本来,他还有些举棋不定,拿不准裴家同宁远侯府到底关系怎么样。不过裴立省刚才一出口就要将裴舒芬除籍,显见是不想跟宁远侯府再有任何瓜葛,倒是打消了宏宣帝的疑心,放心去做下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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