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娥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我堂姐说,这位柳夫人,是数年前搬到西南寿昌府的。本来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只因同我堂姐做了邻居,才渐渐熟识起来。”又笑着道:“我堂姐没什么见识,让大嫂见笑了。”
贺宁馨抿嘴笑了笑,继续问:“那她家的老爷,你堂姐见过没有?”
郑娥还是摇头,道:“我问过一次,问堂姐见过柳氏的老爷没有。堂姐说没有,不过她说,她早知道不是一般人,一定是个大官。这一次,他们去了宁远侯府,我堂姐才知道,柳氏的老爷,原来就是老宁远侯。”
眼看快走到郑娥内院的上房了,贺宁馨不动声色地问了最后一句话:“既然是老宁远侯的外室,为何穿着打扮如此寒酸?宁远侯府也算豪富,老宁远侯更是个有本事的人,怎会让自己的外室落到如此境地?”
郑娥倒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揣测道:“大概.就是因为外室,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吧。,正室夫人和孩子当然都在京里锦衣玉食。外室吗,活着的时候宠宠,人死了,自然就撒开手了。
贺宁馨没有再问,跟着郑娥进了堂屋里头。
郑娇赶紧上前深施一礼,道:“见过镇国公夫人。”
柳氏也跟着上前行礼。
贺宁馨笑着让她们起身,又道:“我可不知道郑妹妹今日有客,没有带见面礼过来,真是失礼了。”
郑娥这边请了贺宁馨上坐,又使人送了清茶和点心过来。
郑娇和柳梦寒都退到下首,同郑娥相对而坐。
郑娇看见贺宁馨喝茶,眼巴巴地问了一句:“夫人,我以前送过来的普洱茶飞扬可还喝着?若是没了,我这里还带有许多,明儿给夫人送到府上去。”
贺宁馨端着茶杯顿了顿,含笑问道:“这位大姐的夫家可是姓赵?”郑娥以前同贺宁馨说过郑娇家的事。
郑娇的脸红了红,缩了缩脖子,道:“我男人早死了。”
郑娥恨不得找个地dòng钻进去忙对贺宁馨道:“我两个外甥姓赵。”指明了是郑娇亡夫的孩子。
贺宁馨笑着对郑娇道:“我叫你赵家嫂子可好?”
柳梦寒在旁看见贺宁馨刁滑得很,左弯右绕,就是不上套,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这个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柳梦寒可是先前着人好好访查过的。晓得她不过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嫡长女,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并不愿意嫁给简飞扬,还装病拖了两年。并且跟他们贺家二房婶娘的外甥有首尾,差一点私奔。后来被她的堂妹横刀夺爱将表哥抢走,她才不qíng不愿地嫁给简飞扬。
就这种水xing杨花的女子,也能做上一品国公夫人,不过是有个能gān的爹······
柳氏压抑住心底的不屑,掩袖笑着帮衬郑娇道:“都说镇国公夫人是个厚道人,做什么老是提人家的伤心事?—再说,我们大齐朝的女人,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既然夫君死了那么多年了,再嫁也是正理。”
贺宁馨也跟着点点头,道:“说得有理。”转头问郑娇:“可是看中了什么人家?我们家国公爷最爱助人,到时候帮你做个大媒,管教你嫁得风风光光。”又笑着看向一旁的郑娥道:“妹子你堂姐再嫁,你可得帮着添妆啊。—我上次听我们国公爷说他们营里有好些个死了老婆的鳏夫,正寻填房呢。我看你堂姐生得好,又儿女双全,显见是个好生养的。说不定都会抢着来聘你堂姐呢!”
郑娥还未接话,郑娇却大急,赶紧过来跪在贺宁馨面前,哀求道:“夫人,夫人,求您别把我嫁出去。我不会碍着您什么事,我也不会进您家的门……”
“住嘴!”贺宁馨猛然呵斥道,“越说越离谱了。你嫁不嫁人,关我什么事?你能碍着我什么事?又凭什么要进我家的门?!”
郑娇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对着贺宁馨抽抽噎噎地道:“我和飞扬的事,都过去了。夫人不用着忙,飞扬一定会好好跟夫人过日子。若是他不肯,我一定帮着夫人劝他……”
贺宁馨被气得倒仰。若不是她完完全全相信简飞扬,就郑娇这几句话,他们夫妻非反目不可。
这个女人,真是其心可诛!
贺宁馨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地平静下来,看着郑娇翻来覆去地说着同简飞扬的往事,一言不发。
郑娇说了半天,偷眼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已经平静下来,刚才的怒气似乎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一样,不由有些担心地瞥了一旁的柳梦寒一眼,向她求助。
柳梦寒见了,也笑着道:“镇国公夫人不必惊慌。郑娇真的不会碍着你们的事。”说着,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qíng形,眼里立刻湿润起来:“不过就像我一样,给人做了几年外室而已······”
贺宁馨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柳梦寒摇了摇,又低头看着郑娇躲闪的眼神,道:“这年头还有人争着做外室的,我可是头一次见到。”也不再跟郑娇绕圈子,正色道:“郑娇,你今年多少岁?”
郑娇脸色一白,低了头不说话。
郑娥在旁边cha嘴道:“我堂姐今年三十二了。”
贺宁馨点头:“比我们国公爷还大两岁。你这样的年岁,也只有给五十岁的老翁做外室。想给二十多岁,位高权重的勋贵做外室,你还不够格。”说着,又扳了郑娇的脑袋,对着柳梦寒那边看过去,道:“你看看你的好姐妹,比你年轻,又比你漂亮,还比你出身好得多,却也只能给老头子做外室。——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国公爷会瞎了眼,那么多千娇百媚的huáng花闺女不要,偏要你这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寡妇做外室?”
郑娇脸色更白,梗着脖子道:“飞扬不是这样的人。”
贺宁馨将手抽出来,对身旁的婆子沉了脸道:“给我掌嘴!”
镇国公府的婆子虎着脸走过来,左手抓住郑娇的发髻往后一拉,右手上大耳刮子便扇了过去,左右开弓,打了十下,贺宁馨才叫停。
郑娇的脸上被抽得通红,立时肿了起来。
“你打我!——若是飞扬知道,定不会饶了你!”郑娇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看着贺宁馨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贺宁馨站起来,正要说话,从外面踱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堂屋门口的光都遮挡了一半。
屋里的人同时抬头看去,却正是简飞扬进来了。
郑娇惊喜地叫了一声,急忙膝行过去,抱着简飞扬的双腿,大哭起来。
简飞扬捏着拳头的手紧了紧,一脚踢出,将郑娥踢得飞了出去,撞到对面的墙上,又滚落下来。
“若是我今日不过来,还不知道你会这样信口开河!”简飞扬背着手,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郑娇冷冷地道。
郑娇被踢着了肺,大声咳嗽了起来。
贺宁馨走到简飞扬身边,道:“跟这种糊涂人生气,不值得。”
柳梦寒赶紧走过去,将郑娇扶起来,对着贺宁馨冷笑道:“男人就是会做戏。当日他在别的女人chuáng上,不也一样叫心肝?如今有了新人,就将旧人忘在脑后。——你也别得意,以后他再有了新欢,被踢的就是你了。”言之凿凿,居然说简飞扬跟郑娇有男女之事。
贺宁馨当然一个字都不信。简飞扬跟她成亲的时候,还从没有近过女人的身。柳梦寒的话,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或许还能挑拨一下。可是用在简飞扬身上,就是她机关算尽了。
贺宁馨失声笑了起来,道:“柳氏,你跟过几个男人?就一幅看穿了所有男人的样子。我跟你说,你说得话,用在你的老爷老宁远侯身上,是再恰当不过,就不要往别人身上抹黑了。——你以为你们老爷是真的为你好?不过是留着你,给他留条血脉罢了!”
贺宁馨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老宁远侯为何会留下一个外室?苦思几天,今日见了柳梦寒的种种作态,贺宁馨突然福至心灵,想明白了老宁远侯楚伯赞的用意。
柳梦寒大惊。这是她心底里最隐秘的秘密,这个贺宁馨怎么会知道?!
第三卷第二十一章请立继后上
柳梦寒到底也非常人,只是怔忡了一瞬,便恢复了常态,抹抹眼泪道:“你们是高门大户的人上人,哪里知道我们穷家小户的苦处。”说着,抱头同郑娇哭成一团。
贺宁馨笑着看向简飞扬,眼角余光却向柳梦寒那边看过去。
柳梦寒蹲在地上,同郑娇抱头痛哭,外面穿的青色棉布襦裙散在地上,裙子下面有件浅碧色的中裤一闪而过。
贺宁馨眼角一跳,又往郑娇和柳梦寒那边挪了几步,将桌子上的茶杯取了过来,装作两手发抖的样子,一下子将一整杯茶泼到了柳梦寒襦裙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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