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周母妃迫着小四弟拿出来的吧。”三皇子想起四皇子在皇贵妃面前既委屈又倔qiáng的样子,已经坏笑起来。
皇贵妃微笑着道:“在陛下面前可不敢瞎说。确实是你们小四弟亲自拿出来的。不信你们可以亲自去问他。”
和熙公主和三皇子方才信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惭愧的样子。
宏宣帝将这两个孩子的脸色都看在眼里,默了默,对三皇子道:“别吵着你妹妹,说说话就回去吧。”又对皇贵妃道:“朕去养心殿批折子,有事差人养心殿传话就是了。”
皇贵妃笑着应了,又jiāo待了服侍和熙公主的宫女内侍几句,便对和熙公主道:“公主歇着吧,别太劳神。快过年了,人多事杂,如有怠慢之处,还请和熙公主和三皇子多多体谅。”
和熙公主和三皇子送了一口气,异口同声地道:“恭送周母妃。”
皇贵妃点点头,带着自己的宫女内侍离了和熙公主的瑞宜斋,回自己的凤栩宫去了。
等皇贵妃走了,三皇子才对和熙公主悄悄地问道:“怎么病了?晚上睡觉又不安生了?”以为和熙公主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踢了被子的缘故,“你的宫女也太大意了,晚上都是怎么值夜的?”就要叫了和熙公主的宫女过来问话。
和熙公主忙拦着三皇子,也低声道:“不怪她们。是我自己的错。昨晚想着母后,走了困,睡得晚了,所以染了风寒吧。”
三皇子倒也罢了,想了想,对和熙公主道:“本来二哥还担心我们在内宫会有事,让我们小心些周母妃。不过现在看起来,周母妃对我们倒有些敬而远之的样子,想来也是避嫌,担心我们有什么事,她不好对父皇jiāo待。”本来担心皇贵妃会趁机整他们。
和熙公主垂眸想了一会儿,道:“我觉着,周母妃跟大舅母不是一样的人……”
三皇子会意地点点头,想起了楚谦益和楚谦谦,对和熙公主道:“等你病好了,也可以经常宣了谦谦进来给你作伴。这两兄妹最近在宁远侯府里很是跋扈,对大舅母动辄叫她‘芬姨娘’,连面子qíng儿都不顾。我很担心他们中了别人的计,到头来自己吃亏。”
和熙公主不明白,问三皇子:“什么计?”
“裴太傅讲得书里面,有一则故事叫‘郑伯克段于鄢’。”三皇子便把这个故事给和熙公主说了一遍,是说郑伯为了收拾弟弟共叔段,故意姑息纵然他,最后共叔段犯了大错,郑伯名正言顺起兵灭了他。
和熙公主要琢磨一阵子,才想明白过来,问三皇子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姑息纵容益儿和谦谦,让他们的错越来越多,最后好收拾他们?”
三皇子满意地笑,拍了拍和熙公主的头,道:“孺子可教也。”
和熙公主皱了皱眉头,却觉得困意上升,想是那药生效了,口齿愈加缠绵起来,一边听着三皇子说话,一边已经睡了过去。
三皇子住了嘴,伸手出去帮和熙公主盖好被子,又唤了人过来在chuáng前伺候着,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和熙公主的瑞宜斋,回自己的宫里去了。
宫里忙着过年,京城里各家府邸也都是同样的忙碌。
宁远侯府里,宁远侯楚华谨在外院书房里看着各个铺子和庄子上送上来的年货和帐本,很有些不虞,翻着帐本问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你这个大管事是怎么做的?——这么多铺子和庄子,只jiāo上来这么些银子和年货,真是别让过年了。”
秦力生陪着笑,道:“侯爷,这些铺子和庄子,都是侯爷前一阵子吩咐,让夫人接过去料理的。小的最近都在忙着侯爷的私产……”
楚华谨转嗔为喜,屏退了左右,让秦力生把私产的帐本拿出来看。
秦力生笑着又递了两本帐上去。
楚华谨见到上面的数字,满意地点点头,对秦力生道:“横竖现在侯府已经分家了,不如将这些产业并到侯府的产业里面?”
秦力生当然不同意,给楚华谨讲道理:“……如今夫人那里事务繁杂,手里的生意就怠慢了一些。侯爷还是悠着点儿,别将所有的jī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又提醒楚华谨,外面还有老侯爷的两个外室子女,迟早也是要进府的。
楚华谨想起先前派人回祖籍问话,老族长那不容分说的态度,有些头疼,抱怨起老侯爷来:“我们在京城里拼死拼活,他倒好,在外面养起小的来,还外带两个小野崽子……”
秦力生不敢搭话,躬着腰站在一旁讪笑。
楚华谨发了半天牢骚,才阖上帐本,扔到秦力生怀里,又指着桌上侯府产业的帐本,道:“你把它们都收起来,你先拿着。等我跟夫人说了,再jiāo给单先生打理。”
秦力生应了,抱着一沓儿帐本退下。
此时裴舒芬也正在内院理事,对桐月道:“去把秦大管事叫过来,我亲自给你做媒。包你过年的时候就成了秦家娘子。”
桐月脸上一红,支吾着道:“夫人,咱们府还守着皇后的孝呢……”最快也要八个月之后才能嫁娶。
裴舒芬自知失言,忙掩饰道:“我是说定婚,先定婚。”
桐月一笑,出去寻了个婆子,去外院传大管事秦力生进来。
秦力生早就等着这一天,见那婆子来传,笑嘻嘻地跟了进来。
来到中澜院的上房,秦力生给夫人裴舒芬行了礼,垂手侍立在一旁,问道:“夫人传小的进来,可是有事?”
裴舒芬笑得满面chūn风:“当然是有事,还是好事呢。”说着,叫桐月过来。
桐月害羞,躲在耳房不出来。
裴舒芬便对秦力生道:“桐月自小跟着我,又做了陪嫁丫鬟跟着我一起嫁到宁远侯府,跟我的qíng分实是不一般。为了给她挑亲事,我费尽了心思,才给她挑了一门好姻缘。”
秦力生忙拱手道:“那可要恭喜桐月姑娘,贺喜桐月姑娘了。”
裴舒芬掩袖笑道:“她也喜,你也喜,大家都喜”
秦力生做出一幅诧异的样子,问裴舒芬:“夫人怎会知道我定了亲?”
“……我这个大媒是做定了。你看你和她,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刚才说什么?”裴舒芬自顾自地说下去,突然有些觉得不对劲,赶紧问秦力生。
秦力生又作了个揖,笑着道:“夫人明鉴。小的刚刚在外面寻了一门亲事,已经换了庚贴,过了大礼。只等孝期过了,就成亲。”
躲在旁边耳房,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上房里面动静的桐月立刻白了脸:上次秦力生明明说过,他尚未婚配——敢qíng他耍她
裴舒芬也一脸怒气,问秦力生:“你是宁远侯府的奴才,怎么能自行婚配?”
秦力生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字条,呈给裴舒芬道:“夫人,当年先夫人在世的时候,小的曾求先夫人帮小的挑房妻室。结果府里头的姐姐妹妹们都有了人家,我们几个人难以在府里头寻婚配,先夫人便许了我们到外面自行择妻。——这是当年先夫人留的字据,还有打赏的银两。”
大户人家里面,丫鬟小厮年岁大了,都会由主子帮着指婚配。不过有时候男多女少,或者男少女多,总会有不够人的时候。这种时候,都是由主母许可,赏些银钱,让他们自行到外面去择偶。
裴舒芬没想到嫡姐死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给自己添堵,气不打一处来,沉了脸道:“你是我府里的奴才,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秦力生也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低着头道:“这是先夫人的意思,不是小的自作主张。”不软不硬地抵了裴舒芬一句。
裴舒芬想起自己是填房,永远比原配要低一等,恨得牙痒痒,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气,对秦力生道:“你下去吧。我跟侯爷说说,看看此事要如何处理。”
秦力生应了,又给裴舒芬行了礼退下。走到中澜院门口的时候,桐月从耳房里追着出来,气喘吁吁地问秦力生:“你为何要骗我?”
秦力生瞪大了眼睛,反问桐月:“桐月姑娘这是从何说起?”
桐月悲愤地道:“上次我问你有没有婚配,你明明说没有……”像是受到莫大伤害的样子。
秦力生默然了半晌,道:“上次我确实没有婚配。不过这也过了三、四个月了,我是才定的亲。”
桐月被噎了一下,还想质问他,秦力生已经拱了拱手,道:“桐月姑娘兰心慧质,又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想娶桐月姑娘的人,大概可以从内院排到外院去。力生就祝桐月姑娘早日觅得佳婿,力生到时候也能讨杯喜酒喝喝。——告辞。”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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