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馨没有露出惊惶失措的样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有了定心骨,准备热水的,准备襁褓的,还有准备饭食给各位稳婆和女医的,有条不紊。
卢珍娴赶着过来帮忙,看见致远阁里井井有条,忙碌却不慌乱,松了一口气,进去跟贺宁馨说话去了。
贺宁馨的阵痛来得很快,肚皮也一阵松,一阵紧,跟她以前生孩子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到底身子不同。贺宁馨健康的身体让她没有以前那种痛不yù生的感觉,而只是腰背后一阵阵的酸麻,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卢珍娴进来跟她说话,贺宁馨赶紧道:“二弟妹,你快出去。你还没有生过,这些事qíng可看不得。”硬是将她赶了出去。
卢珍娴无法,只好在暖阁外的屋子里大声道:“大嫂放心,我就在这里守着。飞振已经去外院跟着东兴一起去宫里寻大哥回来了,很快就到的。”
贺宁馨心里又定了几分,笑着谢了她,便开始跟着稳婆和女医全神贯注地注意自己腹中胎儿的位置,同时和一阵紧似一阵地阵痛抗衡。
简飞扬在宫里听见信的时候,还不到巳时,心头也是大急。在自己的位置上踌躇了一会儿,便硬着头皮寻了个内侍出来,递上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道:“请帮着通融一下,让我见一见圣上。”
内侍掂了掂荷包,喜笑颜开,领着简飞扬来到养心殿的偏厅里,进去通报了一声。
宏宣帝见fèngcha针,本是大年初一宴饮的时候,也不放过这个空当,正在这里跟自己文渊阁的阁臣议事。
听说镇国公简飞扬有事要奏,宏宣帝有些惊讶,笑着对首辅裴书仁道:“也不知镇国公有何隼。”
裴书仁却惦记着贺宁馨的身子,知道她快要临盆了,思绪一转,已经想到此事,忙对宏宣帝道:“陛下,镇国公一向沉稳,从不以私害公。如今虽在病着,也一丝礼都不错,实属难得。他今日这般急切,想是跟他夫人有关吧。”
宏宣帝马上明白过来:“敢是要生了?”连忙道:“宣!”
简飞扬低着头走进来,给宏宣帝行了大礼,又见过了在场的各位阁臣,便紧着求宏宣帝:“陛下,臣的家里刚刚传了急信给臣,说臣的妻子就要生了,臣万分焦急,想回去照看。”又特意说了一句:“陛下也知道,臣的爹娘都不在只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在府里照应,臣担心他们年轻不知事
宏宣帝点头道:“准奏。飞扬不必担心过甚。朕再给你派几个擅产育的太医过去候着吧,凡事预备着总是错不了的。”
简飞扬大喜,赶紧跪下给宏宣帝又磕了头,便倒退出养心殿,出宫去了。
带着几位太医回到镇国公府,简飞扬先一个人回了内院致远阁,看见简飞振和卢珍娴都在上房候着。丫鬟婆子一大堆,或守在门外,或守在旁边的耳房里。
炉子生了起来,热水和吃食都在旁边预备着,屋里面鸦雀无声,不像听同僚们以前说过的,家里的女人生孩子,疼得呲牙咧嘴,喊得声嘶力竭。有些胆小的男人看见那场景,能一头晕了过去。
简飞扬便有些疑惑,叫了一个女医出来细问:“夫人怎样了?怎么一声不吭?——跟夫人说我回来了,让她别忍着,想叫就叫出来。听说叫出来能止些疼。
女医笑着听简飞扬说完话,屈膝行礼回道:“镇国公放心,夫人那里一切正常。夫人底子好,这两个月又经常出去院子里走动,腹中胎儿胎位正常,且胎儿不大,不会有事的。”
简飞扬到底不放心,还是不顾众人的阻拦,撂了帘子进去跟贺宁馨见了一面。
看见贺宁馨脸色红润地躺在备好的炕上,简飞扬放了一半的心,坐在贺宁馨身边摸了摸糙缛,问她:“就在chuáng上生得了,gān吗要备这个糙缛?到底不如chuáng上舒服。”
贺宁馨笑道:“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是规矩。国公爷去外面候着就行,我这里无事。”好说歹说,将简飞扬赶了出去。
虽然女医说无事,贺宁馨也没有觉出太多的不适,就算肚子痛,也是有限,没有上一世那样痛得恨不得死了算了的感觉,可因为是头胎,众人还是等到晚上掌灯时分,贺宁馨才真正开始生产。
宫里头的正是宴饮正酣,只有贺家人、裴家人,和皇贵妃娘娘都有些心不在焉。
贺思平和许夫人已经知道贺宁馨发动了,正在生产。无奈他们只是娘家人,无法借故过去亲自候着,只能等生了之后,简飞扬给他们报过信了,他们才能过府探望。尽管许夫人自己的孙子都快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可是对自己女儿的头胎,许夫人还是觉得慌乱和惊喜。
一向宠着贺宁馨的贺思平就不用说了,恨不得立时cha翅飞到镇国公府,不由自主地跟坐在自己身边的几位御史大人,长篇大套地说起了生儿育女的注意事项,让众人侧目不已。
裴家人只有裴立省和裴书仁对贺宁馨有不一样的感觉,知道她今日生产,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裴舒凡当年九死一生,才生下孩子的事。旧日yīn影还在,两人都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糙绳”的感觉。
皇贵妃却是在唏嘘感叹。这一世,处处物是人非,连无后而终的镇国公简飞扬也要有后了。是不是上天听见了她上一世在冷宫里三十年诚心诚意的忏悔祝祷,才给了他们这些人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些人没有等待多久,贺宁馨在辗转了五六个时辰之后,终于在戊时中的时候,生下一个五斤八两的儿子。孩子不胖,全身有些发红,所幸哭声嘹亮,声震屋宇,十分健康的样子。
简飞扬大喜,一边拿了大筐的银钱过来放赏,一边赶紧亲自去了爹娘的灵前上香,告诉他们简家有后了,同时派了人进宫,向圣上回报孩子生了。
宫里的宴饮正是接近尾声的时候,宏宣帝在上首接到消息,龙颜大悦,笑着道:“镇国公这个儿子真是赶得巧,生在大年初一,此后必定福慧双全,一生顺遂。下旨,封此子为镇国公世子,赐号‘忠元,。”又命内侍去回报皇贵妃,让她预备赏赐,送到镇国公府。
皇贵妃也甚是欢喜,选了上等的例赏,让人发了下去。
贺家人和裴家人在下面听见宏宣帝的旨意,也个个喜笑颜开,就等着宴饮结束,他们就去镇国公府先睹为快去了。
圣旨和赏赐送到镇国公府里,让镇国公府喜上加喜。这一夜,镇国公府张灯结彩,通没有人睡觉。下人们都各司其职,为新生的小世子准备着过几天的洗三。另外还有满月礼和百日礼的大宴席。
镇国公府内院上房致远阁里面,产房里已经收拾过。贺宁馨换了身衣裳,头上戴着火狸皮的昭君套,移到了熏得暖暖的chuáng上坐着,抱着一个大红丝绒百子婴嬉图的襁褓,里面包着新生的儿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简飞扬坐在她身边,也逗弄着孩子,想看他睁睁眼。
贺宁馨嗔道:“孩子刚生,还是不睁眼的好,免得受了惊吓。”
简飞扬连连点头,道:“那就不睁眼,不睁眼的好。”又伸手过去:“给我抱一抱。”
贺宁馨踌躇了半晌,问简飞扬:“你洗过手吗?从外头回来,换过衣裳没有?”
简飞扬忙笑着道:“洗了好几遍了,衣裳也换了好几套。”
贺宁馨方才抬眼打量简飞扬,见他穿着一件宝蓝起花八团貂颏满襟长袍,襟上镶着雪白的狐皮镶边,衬的简飞扬又多了几分人才,不由笑道:“这是今年新做的吧?你入宫不是穿的这件暖袍。”
简飞扬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本来是打算过几天穿给我儿子看得,谁知他今儿就急吼吼地出来了。”怪不得一直想要儿子睁开眼,原来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爹爹英姿飒慡的样子……
贺宁馨抿了嘴笑,轻轻拍了拍自己怀里的襁褓,便放到了简飞扬手上。
简飞扬拿着个枕头练过几个月怎样抱婴孩,已经是熟极而流了。这一次抱着自己的儿子,手势娴熟。力道适中,让贺宁馨十分欣慰。
世子也很给面子。
简飞扬刚刚抱了他过来,这孩子便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睁开了眼。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得简飞扬一阵心悸,忙举起襁褓,道:“儿子,看看你爹的样子……”
贺宁馨头上又挂下两条黑线,仲手拉了拉简飞扬的袍子,道:“快放下来,小心吓着他。”
听了爹娘的话,小小的婴孩露出一个无意识的微笑,便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贺思平和许夫人从宫里出来,就赶到了镇国公府,连夜见了一眼自己刚出生的外孙。又看了看给孩子挑得rǔ娘,叮嘱了贺宁馨一番,让她自己亲自喂奶,rǔ娘只是备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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