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宁远侯府的大管事不仅身段放得够低,而且够上道。衙差们掂掂手上荷包的份量,个个眉开眼笑地抱拳道:“让秦大管事破费了,以后有什么事,派人送个信来就行,不用亲自跑一趟。”
秦大管事一行笑着,一行送了他们出府,才回身命人叫了管婚丧嫁娶的婆子过来,让她们找妥当人把桐雪姨娘收殓了,葬到京城郊外的影梅庵附近去。那里有宁远侯府买下的一块墓地,是专门给无子的妾室姨娘备下的。
慈宁院里,太夫人已经听了二夫人的回报,知道桐雪姨娘屋里的食盒,是裴舒芬昨天去看她的时候带过去的,便不再坚持要锁拿厨房的人,只是脸色yīn郁地看着裴舒芬。
裴舒芬急中生智,扑通一声跪在太夫人面前道:“娘仔细想想,若是媳妇有心想害桐雪姨娘,怎么会大张旗鼓地带了一群人过去,还把食盒大大咧咧地留在桐雪姨娘的屋里?”说完,眼里含泪,十分委屈的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看着裴舒芬虽然qiáng作镇定地跟她说话,可是全身微微颤抖,似乎是在qiáng忍着不安和恐惧。又想到她不过才十三岁,跟自己的大儿也是刚刚成婚,甚至都还未圆房,犯不着去谋害一个已经失了宠,又失了子的姨娘吧?
二夫人huáng氏却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yīn阳怪气地道:“这就难说了,一时考虑不周也是有的。再说,越是显得坦坦dàngdàng,说不定私底下,越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裴舒芬气急,仰头看着二夫人道:“二弟妹是什么意思?为何一定要说是我做得?”
二夫人忙拿帕子捂了嘴,笑得如风摆杨柳,道:“唉哟哟,我可没说是你做得。——都是你自己说得。”又对太夫人道:“娘啊,老话说得好,有志不在年高。大嫂年岁虽小,心眼儿却比世人都大,不是我们这些粗粗笨笨的人能比的。”
太夫人听见二夫人弦外有音,看着她“哦”了一声,眼神锐利,让一时忘形的二夫人醒过神来。
“娘你有所不知,前一阵子,侯爷还在府里的时候,我们的大嫂,就bī着方姨娘喝了一杯什么东西。结果方姨娘回到自己屋里就起不来chuáng,半夜病得厉害,侯爷传了大夫进来,给方姨娘诊了脉,也说……也说……”二夫人看了看屋里满满的人,故意压下了后半头话不说。
太夫人晓得二夫人如今管着内院,消息自然灵通,便往屋里扫了一眼,道:“都出去吧。就留着老大媳妇和老2媳妇在这里伺候就行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都低了头对太夫人行过礼,倒退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太夫人坐在上首的罗汉椅上,地上跪着裴舒芬,二夫人huáng氏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站在太夫人身旁。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夫人皱了皱眉头。这些儿媳妇,没一个省心的。太夫人又想起了裴舒凡,若是有她在,哪里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要让自己cao心?
二夫人见屋里的人都走gān净了,才压低了嗓子,对太夫人道:“大夫说,方姨娘也是中了毒……”
闻言,太夫人手里端着的汝窑虾青色金边莲胎杯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裴舒芬吓了一哆嗦,二夫人huáng氏在旁边看见,也心疼得直哆嗦:这可是一套四个的绝版汝窑莲胎杯啊,砸一个,就少一个。每一个莲胎杯,都价值千金啊。四个一套的莲胎杯,外面的市面上都叫价到一万两银子了……
“真有此事?——出了这样的事,怎么没人对我说过?你们都当我是死人啊?”太夫人震怒了。
第六十四章把柄(求粉求订!)
二夫人见太夫人震怒,也顺势跪到太夫人脚前,对太夫人添油加醋道:“娘莫生气。这些事,侯爷都是知道的,听说也敲打过大嫂。”说着,往裴舒芬那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
裴舒芬心头暗惊:侯爷同她在内室里说的私房话,怎么就被外人知道了?
“老大知道这事儿?”太夫人放心了,老大既然知道,应该已经敲打过裴舒芬了。
也罢,横竖不管裴舒芬是好是坏,他们宁远侯府,都不会休了她。留着她,是要把裴家绑在皇后娘娘和三位皇子一边。这个媳妇,反正是个填房,若是不妥,把她关起来也就是了。若是再闹大了,就把他们裴家人请过来,看看他们的女儿,都是些什么货色,看他们还敢不敢对自己甩脸子
太夫人想着夏夫人的脸色就觉得高兴,转而笑嘻嘻地对裴舒芬道:“你年岁小,又是庶出,想来在娘家的时候,你们家也没有好好教养过你。不过你放心,在我手里,一定把你调理得妥妥当当的。”
二夫人听了心下暗喜,忙凑趣道:“大嫂你真有福气。我们太夫人,最会调理人。你看皇后娘娘,若没有我们太夫人,也享不了这么大福。”
太夫人听了这话,如同三伏天饮冰水,每个毛孔都被熨得服服帖帖地,对着二夫人笑骂道:“你还不给我起来?跪在那里装样儿呢。——你呀,这张嘴越发甜了。”
二夫人顺势站了起来,拿了美人拳过来给太夫人一边捶肩,一边笑道:“我以前在娘家都是笨口拙舌的,如今也会说甜言蜜语了。——都是娘调|教得好啊”
裴舒芬跪在地上,腿都酸了,又不敢起来,只好低着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就盼着太夫人能看在裴家份上,放她一马。——只要过了这一坎,以后打死她都不会给别人送吃食衣物什么的了。
“娘,大嫂哭了。”二夫人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太夫人也不抬头,拿了一根镏金包铁的小长棍,一边拨着手炉里的残灰,一边慢条斯理地道:“做错了事,就要受罚,光哭是没有用的。做人媳妇,最重要是要贤惠大度。想想你姐姐,再看看你,嫁进来没几天,连下毒这种事都做出来了。看你年岁不大,却如此狠毒善妒。若是不好好管教你,以后闯了大祸,我们宁远侯府,和你们裴家,都丢不起这人。”
裴舒芬忙止了泪,摆出一幅柔顺的样子,低声道:“娘要罚媳妇,媳妇不敢违抗。可是媳妇实在没有下毒,还望娘好好查验。”下毒这个帽子,是死活都不能认的。又在心底里感叹,自己前世里也是自诩职场白骨jīng,本以为手段早就够了,谁知到了这里,人家一出手就是人命。她在前世办公室里那点子历练,还不够人家塞牙fèng的。况且一向只有她yīn人,如今却被人yīn了,看来这宁远侯府,确实比他们裴家水深多了……
太夫人这边想了想,又看了看裴舒芬娇娇怯怯的小模样。才十三岁的小姑娘,身量未足,又是庶女,裴家家风又好,管得又严,太夫人还真不信是裴舒芬gān得。再说自己府里的那些人有些什么能耐,太夫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明知她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被人当了枪使,太夫人还是打算先把帽子扣在她头上。媳妇有了把柄在婆母手里,自然会更加听话。——做婆母的不容易啊,特别是做那些娘家背景qiáng大的媳妇们的婆母……
想到这里,太夫人便伸手拉了裴舒芬起来,笑眯眯地安抚她道:“这件事,我会差人去查。可是如今这两件事,都说跟你有关,我要不罚你,难以服众。”太夫人故作发愁地沉吟了一会儿,道:“要不这样吧,你去祠堂里跪上两天,好好想想你姐姐,也算是给桐雪一个jiāo待。”
裴舒芬听了心头大怒:又不是自己做的,给什么屁jiāo待?
“娘……不是我……”裴舒芬当然不敢明着跟自己的婆母发飙,只好一直苦苦地哀求。又咬牙指着娘家撑腰,道:“明儿媳妇要回去看益儿和谦谦去,不如回去跟媳妇的娘家大嫂好好说一说,看看她有什么主意。”
这些话,太夫人当没听见,自己微笑着起身,对身旁的刘妈妈道:“我也乏了,这几日一直闹腾,腰酸背痛的很。”
刘妈妈是太夫人当年的陪房,一直跟着太夫人打理内院,闻言赶紧扶着太夫人道:“太夫人回去好好歇着。这些事,就jiāo给奴婢吧。”
太夫人点头道:“你办事,我放心。让人去查查到底是谁下毒的,再派人看着大夫人跪祠堂去。”说着,含笑回了内室歇息去了。
刘妈妈从内室出来,随**待了几个管事妈妈去查查点心有毒的事儿。这几个妈妈心领神会,出了慈宁院,都相顾而笑,道:“这可是大海里捞针,慢慢查吧。”
剩下裴舒芬跪在太夫人正房的外屋里,看着墙上那张五彩缤纷的麻姑拜寿图发呆。
刘妈妈回身进来,叫了慈宁院的两个管事婆子过来,道:“你们看着大夫人去跪祠堂去。”又给了她们一根藤条,道:“你们要时时注意矫正大夫人的姿势。祠堂是供祖宗的地方,你们可不能疏忽了。让大夫人歪着倒着,就是对祖宗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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