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谦益看见那位贺姑娘,心里也极为亲近。他立在沈氏身旁,呆呆地看着那边,不想挪动脚步。
贺宁馨先前跟着许夫人出了宁远侯府,正要上车的时候,突然一位姑娘从宁远侯府里冲出来叫住她,又自我介绍叫“宋良玉”,一来二去地,两人居然聊上了。
贺宁馨也是慡直之人,对这位说话不拐弯抹角的宋姑娘,也有好感。两人说完话,宋良玉回到宋家的大车里,跟着宋家人扬鞭而去。
贺宁馨这边正要转身上车,抬头却看见沈氏带着两个孩子,站在宁远侯府的大门前看着自己。
贺宁馨遥遥地对她行了个礼,沈氏也微笑着还礼。
楚谦益看见,突然挣脱沈氏的手,跑到贺宁馨身边,把自己腰带上系的一块小金鱼玉佩解下来,塞到贺宁馨手里,道:“多谢你帮我娘说话。——这个给你。”
贺宁馨忍不住热泪盈眶,弯下腰来,将楚谦益轻轻抱了一抱。
楚谦益突然在贺宁馨耳旁轻声问道:“我可不可以来找你说说话?我心里有一件事,一直不敢说出来。可是不说出来,我又天天想着它,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担心有一天,我就真的说出来了,可是要闯大祸的。”
贺宁馨不知道楚谦益有何心事不能对人说,如今她又不方便去裴家。贺宁馨便帮楚谦益想了个法子:“不如这样,你回去找个小玻璃瓶子,等到没人的时候,把你心里的事儿,对着瓶子说清楚。然后把瓶子盖上,再到院子里找棵大树,挖个坑,把瓶子埋在那里。——这样的话,你的心事也说出来了,再也不用想着它了,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听了去。你说好不好?”
楚谦益听了贺宁馨的主意,连连点头,道:“好主意我回去就照做”想到终于能把心底的大石头卸到小瓶子里,楚谦益极为开心。
沈氏走过来,拉了楚谦益的手,对贺宁馨道:“难得姑娘耐心。我这个外甥,一向不喜欢跟外人说话,如今却跟姑娘投缘。”
贺宁馨笑了一下,摸了摸楚谦益的头,看着沈氏道:“沈夫人的外甥很可爱……”
沈氏也笑着对她点点头,低头对楚谦益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贺宁馨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在心底里幽幽叹息了一声,也回身到贺家的车上去了。
……
宁远侯府里,太夫人yīn沉着脸坐在鞠翠轩的堂上,看着走得gāngān净净的大厅,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鞠翠轩的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地把大堂上的桌椅撤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摆设。
裴舒芬让人请来的大夫,此时正在一旁的耳房里给桐叶包扎伤口。裴舒芬不放心,带了自己的丫鬟桐星在旁边看着,又叮嘱大夫一定要治好桐叶。
这个大夫是宁远侯府里用熟了的,满口应承道:“夫人放心。这位姑娘的伤势不重,只要包扎得当,以后好生将养就够了。”
等大夫走了之后,裴舒芬又让桐星找了几个婆子,抬着藤屉子chūn凳过来,把桐叶抬回中澜院去了。
太夫人在堂上等了半天,见裴舒芬还是围着桐叶忙乎,叹了一口气,扶着自己的心腹陪房刘妈妈回自己的慈宁院去了。临走的时候jiāo待了鞠翠轩的丫鬟,让夫人忙完桐叶的事,就去慈宁院一趟。
回到慈宁院,太夫人见楚华谨已经等在那里了,知道他应该是在外院听到风声,才赶过来的。
太夫人将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单独和楚华谨在暖阁里叙话。
“怎么娘一个人回来了?——舒芬呢?怎么没有送娘一起回来?”楚华谨有些奇怪。
今日鞠翠轩的事,让楚华谨也很是恼怒。他回来没多久,这几日都为了自己的事在兵部上下打点,还没有来得及跟以前的朋友同僚们来往。有关裴舒凡的谣言的事儿,他今日才从外院的秦大管事那里得知端倪,自然也是怒不可遏。
“娘,我已经将秦管事骂了一顿了,罚了他半年的月例。——这样大的事,他都不来回我,实在是可恨”
楚华谨外放两年,也确实学了不少东西。眼光和手段,和两年前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很是晓得这些流言会有什么危害。就算他对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很是生气,可并不代表他能让人这样折rǔ自己的原配正室。更何况,裴家人对嫡女裴舒凡是什么态度,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完全不是庶女裴舒芬能比的。以后要用得上裴家人的时候多,万万不可因为一时义愤,坏了自己和皇后娘娘的大事。
太夫人听了这话,有些讪讪地。——流言刚传起来的时候,秦管事就来回过太夫人,问太夫人需不需要他们出头将这股流言打压下去。太夫人当时只想着让裴舒凡好看,出出那份辞爵归军的陈表的恶气,就对秦管事吩咐了,让他别cha手,说自己会“料理”的,哪里知道后来传得满城风雨。
“秦管事说了什么没有?”太夫人有些害怕楚华谨知道是自己拦着秦管事,不让他管这事,才惹出这么大篓子。
楚华谨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端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他说是他疏忽了。最近我回来了,他也多了不少事,又忙着好几处的庄子和店铺,一时没有照应到。”
太夫人笑容满面,道:“也不全怪他。罚他三个月月例也就是了,对下人管得太严了,说不定得不偿失啊。”一幅很感慨的样子。
楚华谨默然了半晌,突然问道:“娘,您说舒凡有没有……有没有……给桐叶吃……药?”他倒不是在乎桐叶,他是想起了方姨娘。方姨娘跟了他有三年了,承宠最多,却从来没有过身孕。前几日让保和堂的大夫看过,却没有查出什么毛病,只让房事略微稀疏些,说是过密也不容易有孕。
楚华谨本来以为大夫的话有道理,可是今日听了桐叶的话,又有些不确定。
太夫人听了楚华谨的话,却啐了他一口道:“你真是个男人,完全不懂女人的心思。——舒凡若是那种给通房妾室吃药的人,你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姨娘通房和庶子、庶女。桐叶就是在说白话,你还看不出来?也不知你那官儿是怎么做的。”
楚华谨也是关心则乱,见太夫人否认了他的想法,反而安心了,笑着道:“娘的计谋无双,我怎么能跟娘比?”好好地拍了一通太夫人的马屁。
太夫人也笑着骂了他几句,才收了笑容,yīn沉着脸道:“桐叶居然有这样大胆子,我倒小瞧她了。”
楚华谨倒是一点也不例外。裴舒凡当年活着的时候,极为大方。生了孩子之后,从来都是把他往妾室通房那里推。而桐叶和桐雪,自从做了他的通房之后,对他的关注,比对裴舒凡还要多。
“这样吃里扒外的贱人,留着也是招祸。”楚华谨出去一趟,才发现自己的女人确实多了些。而女人多,对自己的仕途似乎不是很有利。虽然他不是文官,没有那么多管束,可是他想再上一层楼,在女色上,确实要注意些了。
太夫人跟楚华谨也是同样的意思,两人商议好对桐叶和张嬷嬷的处置,派了太夫人的心腹陪房刘妈妈,带了几个婆子去中澜院。
等屋里的人都退下了,太夫人才压低声音对楚华谨道:“今日的事,你也要心里有个底儿。我们府里,益儿和谦谦的地位,是没有人可以动摇的。——包括舒芬在内。”
楚华谨默然了半晌,有些艰难地问道:“娘真的认为,这事跟舒芬有关系?”
第八十一章知遇
太夫人慢慢地靠在了罗汉chuáng的大靠枕上,脸上憔悴了许多,“我今日才明白,原来这个谣言是为了世子、乡君的位置……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舒凡再怎么对不起我们裴家,也给我们裴家生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嫡子、嫡女。就算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我们也不能任她胡来。”又轻哼一声,道:“还以为她安分了许多……”
楚华谨皱了眉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我看舒芬只是太心软了些,未必同她有关。娘想想看,当年舒凡那样jīng明qiánggān,也能着了别人的道儿,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而舒芬一向柔弱不争,年岁又比舒凡那时小得多,怎么会有这么多心思?——肯定是被这个眼空心大的贱婢给拖累了。
太夫人想起当年舒凡嫁进来后,几年都生不出孩子的事儿,略微有些心虚,忙摆手道:“这是内宅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如今心里有了底,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太夫人打定了主意,要再敲打敲打裴舒芬。——就算此事与她无关,也得给她个教训。
楚华谨懒得再理会内宅女人之间的事儿。他外放两年,终于跟开了窍似地,明白了自己以前不受圣上待见的症结所在,只一心琢磨如何既能讨得圣上欢心,又能让自家加官进爵,成为皇后娘娘的坚qiáng后盾,捧着嫡出皇子登上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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